顾莫言瞥他一眼，如疾风般刮到到沈归宁身边，将他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查看了一番，直到发现沈归宁已收拢了眉头，这才不舍地放开手来，呐呐垂下头道：“……他们没对你做什么吧……”
听着顾莫言小心翼翼的嚅咽，沈归宁缓缓将自己的衣物抚平。数日未见，再听到此人的声音，他突然有些恍惚。很久以前他便觉得，和自己的软刀子不同，顾莫言的声音里有刀剑出鞘时的肃杀之意，一开口便能听出一股拧劲儿在空气里铿锵铮鸣。数年之后，此人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但只要柔下声来刻意模仿，便能和叶子昭的声音一模一样。
曾几何时，他听着他用这的声音仿着叶子昭说话，心中只有恶心和厌恶！但至从知道此人不是杀害叶子昭的凶手，这样的声音似乎已没有从前那般刺耳……
如今他倒有些可怜此人，在居庸关地宫的水渠之中此人对自己说想要做回他自己，然而子昭的一言一行仿佛已刻入此人的骨血之中，就算他不再仿着子昭的口气说话，可这声音却还是如此相似……
感觉到此人偷偷痴缠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沈归宁在心中长叹口气。想着此人毕竟搭救他数次，如今又为他所用，便冷冷地赏出两个字来——“没有。”
顾莫言受宠若惊地抬起头来，光明正大地用贪婪的目光注视起沈归宁的一举一动，之后有些不满地瞅了瞅他此刻身上的衣服小声嘀咕了一句，“他们怎么弄了这么一身衣服？这料子太粗！”
“你在说什么？”沈归宁侧了侧耳，以为自己没听清楚。
“我说，这样的衣服不适合你……你在大启皇都穿的是桑蚕织成的锦袍，贴身的衣物比婴儿的皮肤还要细嫩，他们北狄的衣服……”
顾莫言边说边得意地瞅向托穆尔，向他挑衅——看，这是我的，我还可以和他说话，但你的却没了，一面好整以暇地等着北狄大将军何时能主动退出幕帘，却听沈归宁沉着声音在他身后咬着牙道：“顾莫言……闭嘴！”
顾莫言回头一见沈归宁的表情——虽然依然在笑，眼角眉梢却隐藏着外人看不出的不耐，立刻便不敢造次。
托穆尔终被这幕刺痛。他微微眯了眼，用手摸了摸胸口处贴放着苏叱哪狼牙坠的地方向后挪动了脚步，准备退出幕帘。
沈归宁敏锐地察觉出身前的动静，出声将他止住，“还未请教，阁下是……”
“他是北狄大将军托穆尔。”
“在下托穆尔。”
顾莫言的搭腔和托穆尔的回答同时响起。
见自己的恩人对眼前之人的态度，明知沈归宁目不可视，托穆尔还是朝沈归宁恭敬地拱了拱手，“没想到沈特使的北狄话也如此流利。”
顾莫言听到此莫名地扬了扬嘴角，正准备出言自豪一句，却见沈归宁已扬起嘴角柔声开口，“托穆尔将军刚才唤来的可是南疆圣灵的东西？
归宁不才，目不能视，但我从唐池雪桑之巅被一路它驮到这里，渐渐也记住了它的吼声……而雪狼王是北狄的圣物，只听也先的号令，不知我有没有听错，它似乎也挺喜欢和你亲近……看来不管是北狄王还是南疆圣灵，和您的关系都非比寻常……”
这声悦耳无比，可是顾莫言却听懂了其中的含义，他突然想到托穆尔毕竟是北狄大将，若他之前是对自己那番话全是虚假，若南疆圣灵不给自己下蛊的原因就是等着他上套……
想到此他不禁打了个寒噤，手心里已攥满冷汗，眼中浮现出杀气。
“托穆尔的确曾和南疆那个人私下有过交情。”沈归宁的敏锐让托穆尔大吃一惊，“可如今……”说着他看了看顾莫言，脸上的表情沉痛起来，“若那件事是真，如今和今后都不会再有了……”
顾莫言顿了顿，明白了托穆尔的言下之意，慢慢敛了杀意——苏叱哪是南疆三公主送去的居庸关，南疆圣灵自然也逃不脱干系……
“而也先……”托穆尔冷哼一声，“他的那点想法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说到此，托穆尔厌恶地皱起眉来，不想再继续下去，只将手放在心脏的位置向沈归宁和顾莫言鞠了一躬，“不管您和顾都统相不相信，天亮之前，托穆尔都会为二位守在此地。若是顾都统想要托穆尔的命……等我查清楚那件事为他报了仇，这条命您拿去便是！但现在不可以！”
说完他退出帘幕，给顾莫言和沈归宁留了个安静的空间。
听托穆尔掀开了幕帘渐渐走远，顾莫言跪坐在沈归宁身边正想开口，却见沈归宁沉了脸色，冷哼了一声，“顾都统，刚才你逾矩了！我适合穿什么也容你调侃？敌军大营，危险之地，身边还有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北狄大将军，你怎么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如果是子昭他绝不会……既然你要为我所用，今后就不要这般放肆！”
“我不是！我只是……”顾莫言僵直了身体，卑微地朝沈归宁挪了挪。他只是想激托穆尔想起苏叱哪，他只是想单独和沈归宁待一会儿……他……只是偶尔想露出一点自己的影子……
“别说了，别用那样的声音说你不是！”沈归宁胸前起伏几下，似逃避着什么似的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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