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宜然在一阵电话铃声中恢复意识，他睁开眼睛，感觉天花板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后回归正常。
他努力地回想事情经过，妈妈出事……订票，然后晕倒……
对了！顾宜然迅速坐起，接起电话。
“喂，舅舅，妈妈怎么样了？！”
“啊，没事没事，小然你放心，我打电话来就是给你报平安。你妈妈在浴室滑了一下，摔到地上，检查出来就是脚踝处有轻微的骨折，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其他都没什么大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谢谢舅舅。”顾宜然总算放心下来，长舒了一口气。
“没事，不过小然啊，要是你那边没什么急事，你就抽个时间回来一趟吧，虽然说这回没出什么事儿，可下回呢？你住这么远，怎么赶得回来？”舅舅语重心长道。
“我 ，我明白的，舅舅。”顾宜然的声音低了下去。
“小然，你每次都和我这样说，”舅舅皱起眉头，“我也知道你暗地里很关心很在乎你的妈妈，可是过了这么久都不愿意回来，你实话告诉舅舅，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顾宜然思绪一滞，不敢回答。
原来，舅舅也猜到了一些。
他还可以逃避到什么时候呢？
顾宜然暗暗苦笑一声，然后深呼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道：“舅舅啊……其实，不是我不想回去，是我，是我回不去了。”
他的声音骤然变得苦涩，把目光投向了摆在床头的那张全家福上。
“什么？”
“我心理出现了一点问题，有点类似于急性焦虑症，一旦想到回家或者作出相关行动，就会呼吸困难、浑身发抖、心跳加速，要是严重一点的话……还可能会直接休克。”
就连说出这些话，他都出了一身的汗。
“怎么会这样……”舅舅喃喃，似乎也无法一时接受。
“这个症状持续好几年了，所以我每次想要回去，都会变得很痛苦。”
“会不会，会不会是因为六年前的那些事对你的打击太大了？”
六年前？顾宜然无力地笑了笑，那些事情在自己的脑海里已经变得很模糊了，但是不知为何，刀疤却一直留着，让伤害持续到了现在。
“可能吧，总之我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发病了就人不人、鬼不鬼的，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
“那，那小然啊，舅舅来看看你吧，好不好？不和你爸爸妈妈说，我偷偷来，就看看你过的怎么样，我们积极治疗，总会好的。”舅舅之前的那一点点责怪不解此刻全部转化为心疼，恨不得现在就买机票来到他面前。
这些关怀反倒让顾宜然更觉得心酸，他几乎在那一瞬间就红了眼眶，喉咙哽咽着，所有的脆弱一齐袭来。
他一个人从不害怕任何烈火钢刀，唯独畏惧这种带着同情的温柔关怀。
顾宜然控制着情绪，轻松道：“嗨，没事的舅舅，不麻烦您了，我不发病就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挺好的。而且，我已经决定接受治疗了，正好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医生，等我情况好一点了立刻和您说，怎么样？”
“不行，我不放心，舅舅不声张，看你一眼马上就走怎么样？”
“不用了不用了，我一个人能行的，说不定您一来还更刺激我呢，我听从治疗，您别和我爸妈说，我怕他们担心，等好了我就马上回家。”
“那……行吧，有困难及时和我说，我们一家人都在等你回来呢。”
“好嘞，您放心。”
挂断电话，顾宜然按了按太阳穴，正打算起身下床，突然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有别人在家？是谁？
外面的人听里面没传出动静，以为他还在睡，于是直接开门进来了，却正好看见顾宜然坐在床上错愕地看向他。
两人对视几秒。
这几秒间，两个多小时前的那些记忆全部回笼。
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病症，要他抱着回卧室，还拉着他的衣服不许他走……
顾宜然简直无地自容，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几分钟前，他马上躺回床上装睡。
牧九倒是没觉得有多尴尬，见他醒了，笑了笑，端着一碗粥走到他面前，道：“我看你晚饭没吃，怕你醒来会饿，就去厨房熬了一碗粥，既然醒了就吃一点。”
“我我我我我……那个，你你你你……”顾宜然语无伦次。
“你先别紧张，”牧九坐到床前，解释：“原本是打算过来取钢笔，结果联系不到你。门正好开了，进来就发现你昏倒在地上，情况不太好，我不放心，就留下来照顾你。”
“啊，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顾宜然用手捂脸，破罐子破摔，闷闷的说：“这不是自个儿犯病的囧样让你瞧见了，不太好意思，没脸见人了吗？”
牧九失笑，听着语气推断出他大概已经缓过来了，总算安心，道：“清醒过来了就好，要不要先喝一点粥填填肚子，这样胃会舒服一点。”
顾宜然见面前那碗还冒着热气的粥，抬头看他，愣了愣。
牧九以为他刚醒来还有些懵，耐心的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吹，递到他面前。
“我刚熬好的，尝一尝？嗯？”
带着一点磁性的声音，又温柔得仿佛含着一汪水，缓缓注入顾宜然的心里。
他突然觉得有些热，耳根处泛起微红。
鬼使神差的，他低下头，吞下那一口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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