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钟灵并不是一开始就发觉自己恋上了林老师的。虽然后来细细回想起来，似乎又确有一见钟情的嫌疑。

林老师是她高中的历史老师，博士刚毕业两年，因为父母的要求回到了家乡教书。

钟灵其他成绩都很好，只有历史很糟糕。背不出年份，分析不了史料。

但是林老师很温柔。钟灵因此下定决心要学好历史，每个早读都在背……但是事与愿违，历史依旧是她所有科目中垫底的，依旧成为阻挠她上大榜前五的绊脚石。

百分之一的灵感始终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的必要条件。

高考结束，她没心情狂欢。何止历史，她的每一科都不如意，好像只是大梦一场，但又真实发生过了。无力阻挠，无力挽回，无力承受。

她没有参与百人撕书大战，默默地回到公寓收拾起东西。

高中三年，用过的书可真多啊。一本一本，每看到一本历史书心里就揪着疼，最后是高三历史复习书。她没能控制住，眼泪就掉下来了，啪嗒啪嗒砸在有些破了的封皮上，她又着急起来，赶忙用袖子去擦。结果越擦越破了。

好在此刻只有她一个人，喜怒哀乐，都不必和旁人解释。

但是为何又如此委屈呢？好像自己的表演无人欣赏就要草草落幕了。

分数出来的那天，她一个人躲在地下室反复查询。为什么自己的高中生涯会是欧亨利式结尾呢？

学校胡乱填的。录取那天又是反复的查询，好像这网页就为她一个人崩坏了瞬间。但是没有。

从来没想过会来到这么远的北方。

冰天雪地并不好看，林海雪原也不吸引她。

她只觉得冷。

零下二十几度。

厚实的羽绒服，估摸着有几斤重的棉裤，厚实的雪地靴。

回到室内，有暖和得不行的暖气。

可她还是冷。

裹着棉被出汗，觉得更冷了。

过年的时候，她给林老师发了短信祝“新年快乐”，一个字一个字打出来，却又删光了，改成群发的样子。

欲盖弥彰。

她发完之后脑子里就想到这个词，然后辗转反侧。

林老师的回复也简单，“谢谢”两个字。

她既有些失落，但心安不少。

三月份，又要回学校。

她实在讨厌那冰冷的城市。

但是她没想到会在那里遇见林老师。

林老师也穿着巨大的羽绒服，但还是很好看。是钟灵见过的，北国里最美的风景。

钟灵还在犹豫要不要打招呼，毕竟自己戴着口罩，林老师未必会认出自己。

“钟灵！”林老师认出了她，朝她挥了挥手。

“……老师好！”钟灵犹疑着，慢吞吞地走向她。

等钟灵走近了，林老师感慨说：“北方真美啊。”

钟灵困惑的眼神没来得及收回，与林老师对视后尴尬地低下了头。

林老师轻笑出声，请她带自己去校园里逛逛。

林老师说还是选择跟家里抗争了一次，说服父母之后就辞了工作，也没特别想去的城市。然后想到钟灵在这个北方城市，于是就过来了。

钟灵边走边掐自己手心，痛得差点喊出来。

不是做梦。

像是黑暗里突然照进了光。

钟灵早就受够了自己浑浑噩噩的生活状态，但她没做出改变，她只是一边抱怨自己抱怨过去，一边继续无所作为。她不敢，她总在害怕。

但今天好像突然有了勇气。一次失败而已，总不能由着它困扰终生吧。

人要向前看。

既然对现状不满，那就要有所改变。

爱情也是。

钟灵看了一眼细嗅梅花的林老师，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今天倒是不太冷，手机没冻得迟钝。

林老师听到了照相的声音，扭过头对她笑。

“老师。”钟灵喊她。

“嗯？”林老师最后又摸了一下梅花，然后走回钟灵身边。

“你留下来……吧。”

“对的，我明天去签协议，培训机构教历史，三年。”林老师笑笑说，“还是只能教书。”

“三年？”钟灵抓住了重点。

“我挺喜欢这里的，但是你好像很怕冷。”林老师替她把松了的围巾重新系好，“三年后，你该毕业实习了，到时候再去下一个城市吧。”

钟灵又掐住了自己的手心。

真像一场美梦啊。

钟灵把刚刚拍的那张照片换成了锁屏。

“还挺好看的。”林老师在一边看着说。

“梅花颜色好……”

“我说我自己。”

“……噗哈哈哈哈哈哈。”钟灵笑够了之后，摘下口罩，低头亲了一口林老师微微发红的脸颊，轻声说，“老师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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