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圈主人见状，性命要紧，哪里管得了其他，撒手随着众人就跑。罗谷雨一个虎扑抱住他的鹅，这才意识到混乱，转身查看。
也是艺高人大胆，此时此刻，整个市集唯有罗谷雨与唐申二人站定不动，企图辨清楚来源。
人若不动，相当于固定住的靶子，分外惹眼。数丈外有黑牛追袭，原本目标慌不择路钻进贩摊桌底，它失了目标，瞧到二人呆立，径直转向，朝他们撞来！
黑牛双眸充血，哪复家畜温顺模样，凶神恶煞。虽一击致命仅需弹指，唐申不善正面对抗，顾虑一侧罗谷雨安危，迅速抓过其手臂，要带人避开。罗谷雨反将他拉住，把鹅塞进他怀里，两步并作一步，迎向黑牛。
只见他双手前伸，在黑牛扬首之际，准确把住黑牛两只弯角。黑牛的冲劲让他身形稍顿，衣摆银流苏因惯性而打在一处叮当作响，但也仅限于此。紧接着他腰腿使劲，将牛首往旁侧一掰，推金山倒玉柱地、把体型近乎他两倍的黑牛摔在地上。
霎时间尘土飞扬，黑牛四蹄乱踢企图翻身，他一手按住牛角，抬腿一跨，膝盖下压抵住牛脖颈侧，同时右手握拳直出，击打在黑牛头侧。他劲力之大，拳峰触及牛皮后立即陷入大半，将之颅骨击碎，内物震荡，如此黑牛哀嚎一声，再没声息。
一牛之死并不足以平息混乱，这些家禽家畜已疯，目之所及全被捣得稀烂。没有强逞威风，罗谷雨杀死黑牛后与唐申避在一侧，他身上自然带着令兽类忌惮的气息，多数狂躁的禽畜并不靠近。唐申眼尖，视线自走兽堆与混乱之中捕捉到几道细小灰影，敏捷思绪将今日见闻与时下混乱联想到一处，析出线索。
“是耗子。”
“甚么？”
罗谷雨下意识回问以确认，经提醒，亦留意到阴暗处有许多四走的灰耗子。这些灰耗子藏在动乱里，不仔细看难以察觉，它们逮着活物就要咬上一口，那些受伤倒地之人都难逃其口。他回首看唐申，两人眼中流露出同样若有所思的目光，罗谷雨自腰间两根蛊笛里摘下一支，搁在唇边吹响。
然后不到两息，罗谷雨摇着头放下蛊笛，说：“不得行。”
“莫非不是蛊。”
“是，也不是。”罗谷雨回答，“是蛊毒，不是蛊。”
“二者可有区别。”
“蛊分母蛊同子蛊，可以控制，蛊毒不能。”感觉自己说的有些笼统，罗谷雨想了想，进一步解释，“如果是蛊，子蛊听母蛊操控，母蛊听本命蛊和蛊师操纵，像队伍。蛊毒是毒，投毒的人不能控制范围、时间或者数目，像疫病。”
“医毒同源，是他？”
“我猜是他。”
市集的混乱很快为外围人所察觉，就近巡卫接连赶来救助，手持弓箭将发狂禽畜击杀，腥涂遍地。尽管如此，仍有不少禽畜走脱，冲撞入街道，扩大骚乱。
人手不足，巡卫只好先入市集，跨过尚余温热的兽尸，于狼藉狼藉之中搜寻伤者。拐角忽见某异族人护着文士在角落，那文士一手提着书箱一手持鹅，叫人忍不住瞩目。不愿与异族人多生是非，加之许多人需要救治，二人离去之时巡卫没有阻拦，而将注意力多放在伤者身上。好容易将市集状况基本清理，竟得出伤者数十！
事发毫无征兆，乱态更在扩散，不可谓不是大事，消息紧赶慢赶，传至府衙。
府衙座上客分三处，一处是白鹿书院老先生与其两位学生，一处是其貌不扬的紫衣青年与其侍妾，一处是五个僧人。
四方相谈，本也似融融。
紫衣青年左右逢源，同白鹿书院老先生说着：“……贵人仁厚，一向以学子为家国之根本，白鹿书院乃是数朝文圣之地，古来栋梁辈出。贵人有下访书院念头已久，奈何百事缠身，今觅得良机，望能慰问学子。”
老先生口中谦虚：“哪里哪里，贵人好意，哪敢不从。”
紫衣青年又与五僧人道：“也有劳几位少林寺的大师。”
僧人沉默，唯为首者面带笑意，抚须颔首：“路大人客气。”
巡卫报入，直述市集之乱，顿时四方俱惊，面色凝重。
身为一县之首，县令当机立断，下令教县尉将空闲人手纷纷派出，更叫底下捕快通知各处药堂，将伤者分轻重送往。
五位僧人直起，宣一声佛号，肃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僧几人不敢袖手，愿尽绵薄，与县尉同往。”
“愿与大师们同往！”
老先生与其学生亦起，白鹿书院效青莲诗圣之道，人人腰佩文剑。老先生虽近花甲，此刻按剑，神态坚毅沉着，吩咐学生：“文意，裴珀，你们速去将院中师兄弟唤来，护我朱仙驿百姓！”
紫衣青年左看、右看，眼底先有细恼，迅速隐下，同以慷慨貌辞凳，与身侧侍妾说：“芍药，既然如此，我们也去看看是否有能尽力之处吧。”
数方齐出，疾疾抵达市集。
身为朱仙驿本地人，老先生与县尉对此地再熟悉无过。他们见惯此处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现下眯眼一瞧，血臭熏天，红痕与沾染红痕的脚印布满了整条街。紫衣青年光是闻到血气，便扑至路旁呕吐不已，反是他侍妾无惊无悲，满面关心为他拍打后背。
如此哀鸿，让人心中凄戚！
巡卫满头大汗到县尉身前来报，方知已有身亡者廿，伤者仍在增长，好在逃离的牲畜部分被追上制止，部分被城中见乱的武人打杀。
县尉惊怒，质问：“这到底是如何一回事，起因为何？”
巡卫无从得知：“起因如何暂且不明，或要盘问早前在市集中人，或等伤者苏醒。”
无法，众人姑且只能收拾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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