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提前沟通，听到唐申话语的同时便明白其意图，罗谷雨十分配合，颔首：“依哩。”
两人就这般抱着柿子，当着唐出云的面施施然离去，马蹄扬起一片灰尘。
至新典城，两人下马。
一人背着行箱，一人牵着缰绳，顺着街道寻到一处食摊。他们坐的位置不算太醒目，也不至于隐蔽到无法察觉，能够观察到街面来去的百姓。
唐出云在他们即将用完早饭时出现，坐下后第一句话既不是问好，也并非讨论救代樘海的计划，而是：“事不宜迟，我等稍后就该继续北上的行程。”
这人行动略微有些不便，身上有一股药味，几近微不可闻。在茶棚时瞒过了赤血门众，于在场另外两人鼻中，却颇为清晰。
被馒头噎了一下，罗谷雨皱眉看向唐出云：“等等，哩不去救戎欧？”
戎欧是谁？
看唐申和唐出云同时愣住，罗谷雨露出头疼的表情，低声问唐申：“他中原名叫哪个？”
“你指的可是……代樘海？”
“对。”罗谷雨一手按住桌面，上身前倾逼近唐出云，不渝的脸色与异色的眼睛透露出压迫感，“哩不去救他？”
“我为何要去救他？”
似乎一天半前被罗谷雨压制着打的伤疤早已好了，因此什么痛都不记得，唐出云极为漠然地说：“我从未开口让他跟着我，是他自作主张，便是被擒也是自作自受，与我又有何干系。”
显然这套说辞在罗谷雨这里行不通：“他因为哩才被抓！”
“又非是我将他抓住送予敌人，我已为他争取逃脱的时间，仁至义尽。”
许是四处百姓之多，光天化日，给了唐出云一定自信认为罗谷雨不会动手。且他们都目睹赤血门众入城，说不准哪里便有潜伏的眼线，冒然闹起来，吸引敌人目光谁都讨不了好。如此唐出云转向唐申，说：“行程因为意外被打乱，赶路的时间又要延长些许，我们不该再耽搁。我被抓对你并没有任何好处，索性让代樘海拖住那些人的步伐，我们速速上路。”
其实唐出云所说并无错处，这世上断没有一个人喜欢自己，便要为此人行为负责的道理。哪怕这话让唐申自身也感觉到了兔死狐悲，道理之所以是道理，往往无关对错。换做平日，既然唐出云自己不在乎，代樘海的死活不会令他分神半点，他肯定代樘海付出的勇气，对其方法却嗤之以鼻。不过在罗谷雨的注视下，这些都是不该说的……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唐出云为何将话题引到他身上害他？
“如我记忆无错，任务规定时限颇为宽松，你若真心想要救他，不过一日之功，并不会耽误什么。纵是他自作主张跟上来，到底与你是数年之友，于情于理，你应当施以援手。”
以平缓冷静的语气陈述自己站队的事实，唐申向唐出云传达了一个即使是同姓也不能妄自认为能够得到支持的残酷现实。
迎着罗谷雨的笑，唐申拨开被风吹到前襟的发丝，由此想到发间插着的梳子，又想到拿人手短四字俗语。但此刻他想的最多的还是，若某日自己尚未表明心迹便身陷囹圄，罗谷雨是否会在明知有埋伏的情况下，依然以身犯险来救自己？
只是，若他沦落到这个地步，必是生死存亡的局面，比起罗谷雨来救，他更希望这人远远避开。
唐出云冷笑：“一日之功？那帮自称赤血门的人来路未知，至今目的不明且人数众多，他们能做下炸毁商船此等无法无天举动，定有所依仗。若与他们缠斗，除非查出其根据地所在，捣毁其巢穴，否则便如身陷蛛网，越是挣扎缠的越紧。”
烦腻冰冷态度，懒看唐出云一眼或多说一句，罗谷雨索性站起身。他往桌面拍下早饭的银钱，回身提起自个行李：“那就看看，是我的蜘蛛厉害，是他们的蜘蛛更厉害。”
说完问唐申：“我去救他，哩来不？”
只要罗谷雨想去，唐申自然陪同，随之起身。
唐出云无动于衷，有如长在凳子上，任凭两人离去。唐申在路过他身侧时深深看了他一眼，见他眸色阴晴不定，脸色阴沉似水。
牵上马走在街道上，顺手买一块豆面饼掰开喂给白马吃，唐申问罗谷雨：“城中并非动手之处，你打算如何救人？”
拉着行箱背带，难说是因为唐出云的态度还是赤血门多次相扰，罗谷雨眼角带着戾气：“等他们聚集在一块，我用蛊一次收拾。”
罗谷雨的蛊术，唐申还是信得过的……毕竟曾经他在别有所图又带着防备的情况下，都毫无察觉地被罗谷雨给种了蛊。这样的手段，真欲将一些似赤血门那般的小门派玩弄鼓掌，无需废吹灰之力，纵使中等门派，亦是防不胜防。
“唐出云若不去随行，你的同族或要伤心，对此你打算如何处置。”
“打一顿。”
唐申怔了下，看向身侧人：“……打一顿？”
罗谷雨抬起手，五指收拢握成拳：“脑子不好，我替他修理修理。”
不知为何，有一瞬间，唐申忽然对自己未来的日子感到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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