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时间已经不早了，大多数热门的菜式已经被抢光，傅与龄只能随便挑了一点，好歹把餐盘填满，找了张空着的桌子搁下。
才坐下，岑彦也来了，果不其然，满满一盘打的都是肉，仿佛素菜都有毒。
岑彦个子高，而且目测还在长，手臂和小腿上都是长条形的结实肌肉，正处于从少年过度到青年的时期，不见一点赘肉，反而有些瘦削，裹在宽松的校服里，像临风的劲竹。傅与龄暗暗开始数自己多长时间没有锻炼，下定决心要恢复夜跑的习惯。
岑彦将刚才从穆晓那里“没收”回来的糖放在桌上，往傅与龄那边推了推。
傅与龄认出这是自己刚才送出去的那颗。岑彦几乎天天给他送糖，可乐糖、水果糖、巧克力糖......各种各样的糖，各式各样的甜，但却没见他自己吃过。
“你怎么拿回来了？”
岑彦挑了挑眉，理直气壮地说道：“老师怎么能把我送的东西给别人呢。”
傅与龄根本没在意这个，但岑彦这么一说，好像真的不太厚道，他只能默默地将那颗糖收回来，揣进兜里，低声说道：“抱歉。”
岑彦满意了，开始吃他的饭。
“穆晓呢？”
再怎么排队，这会儿也该打到饭了。傅与龄抬头去找，看了一圈都没见到人，心里觉得不对劲，站起来要去找。
“老师，等等我。”岑彦忙搁下勺子，跟着去。
穆晓被堵在饭堂的角落了，那里是通往后厨的的走道，没有学生，他才刚打了饭，就被几个舍友遇见了，推推搡搡将他推过去，餐盘早就摔在了地上，饭菜汤汁全部溅在他的校服裤子和运动鞋上，淋淋漓漓的。
“现在找到人撑腰了？”
穆晓低着头，企图像往常的每一次那样，用沉默来忍受。
“说话啊，小娘炮。”
只要不反抗，他们就会消停了，穆晓是这么想的，但他的逆来顺受好像更加激发了矛盾，他被重重地推了一下，踩在地板的饭菜上，脚下打滑，摔坐在地上，身上全脏了，狼狈不堪，说不定很快就会有人经过，见到他这幅丢脸的样子，但没关系，只要他不发现......
“你以为不说话就可以了吗？你猜如果把你写的那些东西给别人看会怎么......”
穆晓像被刺了一下，从地上弹起来，以所有人都没想到的速度朝那个说话的人撞过去，说话的人猝不及防，被直接撞到墙上，没想到一向温顺的穆晓会奋起反抗，火冒三丈，拎小鸡崽似的抓住他的衣领，挥起拳头就要打。
“在干什么——”
傅与龄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状况，他才喊了一句，旁边一阵风掠过，他都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穆晓被岑彦拉开了，甩在一边，原本要打人的人已经捂着脸躺在了地上。
旁边助阵的人见状就要去拉岑彦，岑彦回头，一腿踹开一个，还不等地上躺着的那个起来，对准他的腹部，又是一脚，被踹的那个痛得喊声都变调了。
傅与龄大喝一声：“岑彦！别打了！”
渐渐有学生听到声音围了过来，其中就有傅与龄班上的孩子，邓岭一看这阵仗，毛都炸了，气冲冲地就要过来帮岑彦。但岑彦哪儿用人帮啊，他看上去像是气到了极点，眼睛里冒火，小臂上青筋凸起，拳拳到肉，地上的人缩成一团，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傅与龄被他吓到了，忙过去拉架。
“别打了，他要受伤了，岑彦！别打！邓岭！过来拉住他！”
岑彦没听到似的，像暴怒的野兽。傅与龄情急之下拦腰一把抱住他，把他往后拖，岑彦猛地挣扎，邓岭和几个男生一起过来拉架，闹哄哄的，混乱之中，傅与龄的眼镜被岑彦的手肘撞到了地上，岑彦左手腕上的一串木珠被扯断，珠子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傅与龄视线模糊，用上全身的力气将一身蛮力的岑彦压在墙上。
教导主任来了，大吼着让围观的学生散开，打电话让校医过来，邓岭在大声替岑彦争辩，傅与龄耳朵嗡嗡的什么都听不清，只有嘈杂一片。
“嘘——冷静一点，岑彦，冷静，是我，冷静......”
岑彦挣扎的力气渐渐小了，被傅与龄控制着顶在墙上，胸膛起伏喘着粗气，嘴唇被刮破，嘴角都是血，眼眶通红。
“好了没事了，冷静。”
傅与龄絮絮叨叨地小声安抚他。
岑彦泄了力，靠在墙上，眼睛看着傅与龄的脸。
“傅......傅老师......”
傅与龄松了口气，放开他，还不等他退开，岑彦突然抬手抱住他，脸埋在傅与龄的颈窝里。傅与龄吓了一跳，又不敢推开他，怕让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受到刺激，只能定定站着让他抱，手犹豫地放在他的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傅老师......”
岑彦小声地叫着，像个无助的小孩，热气全部喷在傅与龄的脖子里，让他浑身不自在。
“傅与龄。”
傅与龄愣了愣，轻轻地“嗯”了一声。
大中午的，外面的阳光炽热，本是应该打开空调睡午觉的时候，却还在处理学生打架的破事，教导主任非常烦躁。
“岑彦！你知不知道你把人打成了什么样？啊？断了一根肋骨！”
岑彦的嘴角还破着，糊了一层血痂，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了，面无表情，微扬着下巴，说道：“他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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