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卿情重
列凉国朝制，每年年后均有十天休沐，享天伦之乐，以待新岁的各种大小事宜。今日乃十一，便是新岁奏朝的初始之日。
天色还未透亮，易文领着一群丫鬟轻手轻脚地将朝服备好，又奉上洗漱的用具便次序退出。此后垂落的紫色绸幔被一只素白纤细的手拨开。
白净的里衣整洁如斯，一丝褶子也瞧不出，就连如瀑如墨的青丝也依旧柔顺垂落，隐隐泛着莹光，幽瞳深邃黯黑，温润的眉眼难得添了几分慵懒魅惑。
苏如墨起身后便只披了件单薄的素衫，又悠然自得地将自个收拾干净，姿态优雅谦润，偏偏将慵懒二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进来。”因是初醒，声色不觉染了一分低沉，比之清越的秋水泠泠玉石轻击的声音更添意韵，便是勾人心魄于无形之间。
候在门外伺候的人这才面带笑容地缓步踱进来，一一将手上奉着的早膳摆在桌上便安安静静地退至一旁候着，杏首微垂，举动之间尽合乎规矩，尽显大家风范。
易文躬身立于苏如墨下首，柔着声音道：“稀珍黑米粥一份，七巧点心一份，如意卷一份，红梅珠香一份。”详尽念出各色早点后又问了句，“王爷可还满意？”
苏如墨微微颔首，尔后易文便拿过多出的一份象牙箸和瓷碟，将每样点心都夹了一小份试吃。
“自母后离开之后，孤身侧之事便全由易叔顾着，不论功劳亦有苦劳，这些小事本不该易叔来做的。”苏如墨温言笑道，幽瞳落在易文略微佝偻的脊背上，神情柔和。
易文的手蓦然一顿，低头笑开，“能伺候王爷，奴婢甘之如饴。”说完之后又招了婢女将自己用过的碗筷收拾干净，盈满沧桑的眸子直直看着风姿卓越的苏如墨，心中低叹一声长大了，被掩埋许久的愧疚仿佛带刺的滕蔓在心头滋长，越缠越紧。
苏如墨瞅着易文渐渐恍惚的神情，嘴角抿出一丝笑意，温和又不过分亲近，微垂眉眼，舀了一勺黑米粥送入口中，幽瞳之中一片暗黑。
鱼肚白的色彩渐渐在天空晕开，忘华居内依然亮着珠光，清辉幽幽，众人皆是沉默不语，就连碗筷相击声亦寻不得丝毫，因而便使得室内更加寂静空荡。
未几苏如墨便停了用膳，早已清醒的易文立即丰着四四方方的精小木盘，上面叠着一方锦帕，待苏如墨拭了本就十分洁净的嘴唇放回锦帕后一直候着的婢女便动作迅速地将残羹收拾干净，众人行了礼随在易文身后次序退离。
苏如墨凝眸落在被扣上的雕花木门，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落入幽瞳之中的一点珠光显得格外阴冷。
隔间的案几上整齐地叠放着一堆衣服，颜色深紫沉重，旁侧是上顶饰东珠上衔红宝石的朝冠。
片刻后铜镜中映入一人的身影，深紫色的繁重衣裳在他身上亦有几分飘渺意韵，版样规整的朝服愈发衬得他修长如竹，只可惜清浅淡然的笑容在铜镜中显得模糊不清。
镜中之人眼神不移分毫，玉指轻轻落在用暗红丝线绣着的浮云章纹，唇角愈发上扬。
绣线的颜色较那人喜好的颜色略重，过于暗沉，而那人一袭朱红，艳色倾城，妩媚的凤眸永远刻着独有的冷傲自持，便是时而展露的点点孩子气甚或是任性都令自己欣喜不已。
幽瞳之中渐渐晕上一层温暖笑意，苏如墨暗自低叹，微敛思绪，便又是温润而又暗藏疏离的君子做派。
方方出门，便有一股薄凉侵蚀，凋落的红梅在地上打旋，偶尔又有几瓣梅花禁不住诱惑飘飘然地加入其中，亦有几瓣被拂至窗台，红梅点缀漆木，冷凝的气息不免多了些许生动清灵。
早在屋外候着的暗一瞅着自家主子脸上愈加放肆的笑容，心中各种想法涌过，最后得到的结论是——主子的笑很“幸福”，组织了一下措辞，木讷唤道：“主子。”见自家主子往引华居行去便木然接了句“公子还未醒”，当然，他更乐意对自己主子说，“早朝将始”。
苏如墨自然知晓其意，收敛笑意，转身看向面无表情的暗一，淡淡应了一个“哦”字，尾音上挑，拖得老长，清越的声音在枝桠间流窜，貌似极为欢快，而且紧抿的唇角仍然抑不住往上扬。
十指相扣时，粉嫩诱人的唇瓣轻吐的是自己的名字，轻轻柔柔的，似一片羽毛缓缓落在平静的湖面，泛起细小的波澜，却不容忽视，又似那次尝过的醉生，只需点滴便能让他回味无穷……
暗一瞅着自家主子悠然离去的背影，平缓的唇角微微**，良久扯出一丝略微僵硬笑容快步跟上去。这样很好呢！
而苏如墨此刻心心念念的人正被某白绒绒地小东西霸占。
锦球眨着一双亮晶晶的黑眸，朝四周打量了片刻又落在身侧的美人身上，黑眸子微眯成一条缝，粉嫩的小舌头伸出来舔了舔嘴唇便伸长脖子往美人往里使劲蹭，瓮声瓮气地发出几声极为享受的嗷呜叫，尔后又接着蹬着几乎看不见的小蹄子挪到美人脖颈处，肉呼呼的爪子在皙白的面颊上落下一个粉粉的梅花烙印，小家伙似乎觉得好奇，眨巴几下又把爪子往梅花烙印方方消失地地方按下去……如此反复几下后，小家伙圆润的眸子蓦然睁得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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