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难舍情
琉璃瓦，汉白玉，朱砂门，明黄饰。
皇宫之雄伟壮观自然妙不可言，然其底下埋了多少深深白骨，无人可知，染染鲜血，无人可寻。
熠熠清辉铺洒，料峭西风冷，侍卫们着冰寒的铁甲挺拔如松，和着石柱里面明明灭灭的烛光，一直延伸至三省阁。
“朕已罚安王二十大板，又遣回安王府闭门思过；神医若还有不满之处尽管告于朕，这错事皆是朕那孽子犯下的，朕自当秉公处理。”
继这一道优雅低沉的声线沉寂之后便是一道平和清冷音调略高的女声，“陛下多虑了，草民与安王不过尔尔，既然陛下都已处罚过了，草民自当安心。”
“神医宽容了。”声音顿了顿，“不知神医师承何处？能教出女神医这般风姿卓越的必然是令世人高山仰止之人了！”言语之中尽是夸赞，似乎极为诚恳，发自心声。
“隐村老人。”
仅四字罢了，语气更一如既往的静默，苏如墨倒是听得出她言中的埋怨和懊恼呢。也难怪，谁叫那老头把一个小女娃娃丢狼窝里放养来着。
待苏如墨走近了些，候在门外守着的安和方才瞧清是庆王爷，微微躬身和颜悦色道：“奴婢参见庆王。”并不是一味的奉承，态度亦不十分谦卑，然语中的敬意却是十足。
苏如墨轻轻笑道：“些许时日不见，公公身子可还好？”微弱的月色落在温润的眉眼间更添几分高贵不可亵渎之感。
“多谢王爷挂怀。”安和不着痕迹地错开眼神，“陛下已经在里面了，王爷稍等，奴婢这就通传。”话音方落安和便朝苏如墨行礼推门进去了。
不消一会儿便有一道尖细的声音传出来，“宣庆王觐见！”安和的声音虽细却不尖锐，还颇带几分清朗，然这道声音却恍如琴弦突断银瓶乍破。
室内嵌竹丝挂檐，镶玉透绣扇，精致优雅，贴落中有高山流水之姿，布局摆设无一不精无一不细，大至盘龙柱，小至软榻上罗绮锦被上的丝绣。
“儿臣参见父皇。”苏如墨优雅淡然地行礼缓声问安，玄色锦袍上的同色暗纹隐约可见。
端坐于龙椅之上的苏照棠神色和悦，只是视线落在从容而入的苏如墨身上时剑眉微皱，敛了方才的柔和亲近，沉声道：“平身。”仅二字，疏远至极，更像是对待群臣的客套。
苏如墨神情不变，浅笑温润，“不知父皇召见儿臣所为何事？”言语中的称呼话尽亲昵及濡沫之意，身姿挺立，幽瞳淡淡落在着明黄龙袍的苏照棠身上。
幽瞳如墨，纯粹如珠，恍若梨花盛雪中的淡然一瞥。
苏照棠有些恍惚，一直搭在扶手上的手亦停了摩挲，然而片刻后神思便又转回原处，好似之前蓦然失神绝然不存一般，只是面上陡转为显而易见的愤怒，声色亦添了几分严厉，“不过昏迷几日便全然忘了礼法，你这庆王是如何当的？”眼中映着的是苏如墨所着的玄装。
然而或许并非为此而恼，一直伺候帝王的太监都知道，只要有七皇子在场，喜怒向来不显形于色的帝王的神情便会转厉，而且说来，当初若非太后身在，怕是没有如今的庆王呢。
“父皇急招儿臣，儿臣岂敢耽搁。”苏如墨凝着苏照棠逐渐转青的脸色，回答地依旧不急不躁。
“你……”苏照棠厉声而出的你字还未成型便被另一道声音截过。
优雅落座于御座中的奴误蓦然起身，身后跟着三尊大佛，神色平静，姿态不卑不亢，清声道：“陛下有要事处理，草民若是于此恐有不便。”一颗玲珑心中却是溢满讽刺。
话音方落，苏照棠神情立马转柔，面色和蔼道：“神医不防考虑一下朕先前所言，若是允诺，到时候神医盛名四海便会无人不知，神医之风华便会无人不晓。”
列凉君臣礼制，天子为尊，丞相次之，然三年前帝王亲封天师，且赋予其无上权势，位过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滔天利益，自当常人所逐，而一直被苏照棠称为神医的奴误却是不为所动，委婉回了句“草民不善言辞，若处庙堂之高唯恐触犯圣颜”便又请辞。
帝王被拒也不着恼，招了安和到身边低语几句后又高声道：“赐神医免死金牌一面！”言语中颇有几分气壮山河地帝王之气。
于此同时安和躬身奉着一面金牌到奴误面前，轻声道：“陛下所赐免死金牌一面。”
奴误半晌不应，似在思考，帝王自然不会舍**份来劝说，倒是一旁的苏如墨出声打破了这份沉寂，“父皇求臣之心天地可鉴，这免死金牌不过是父皇的一份心意，神医收下也无妨。”
“神医若是不愿朕亦不会勉强，不过这免死金牌朕即已赐予你又岂会收回。”帝王也不看一眼苏如墨，声色沉静道。
身后的子丑，此刻为神医的仆僮，上前一步，从安和手中接过金牌，又安静地回到原处。
奴误拱手谢过，“陛下圣明。”这句夸赞至极的话从她口中说出依然无甚情感，平静淡漠。
帝王收敛笑意的脸上展露几分笑意，“天色一晚，安和，你亲自将神医他们送回。”
安和遵令将奴误四人送出去，此时三省阁内除去伺候的小太监之外便只余帝王和苏如墨二人，一面色冷厉，一温润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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