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耳语深
王府的马车一直在梨阑湖畔候着，流苏随风缓缓飘荡着。此刻夕阳偏斜，薄凉微露，琴音未绝，断断续续，倒不如先前那般悦耳，只是更添几分缠绵悱恻。
右侧临水的阁楼最为别致典雅，楼上垂着稀稀疏疏的紫竹坠帘，琴音之源便是那处。
凤眸微抬，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只温白如玉的手，掌心朝上，五指摊平着，手的主人微微俯身，一手负于身后，眉眼温润，浅笑盈盈，端是一派君子作为。
东方不败将手伸出，瞅见苏如墨愈发上翘的唇角，心思陡转，暗自挑眉，圈着锦球的左手亦伸了出来，掌心托着一坨白绒绒的小家伙，右手转向车厢外沿，左手衣袖微拂，便轻轻松松地上了马车。
苏如墨好笑地揉搓着霎时间被转到自己掌中的小家伙，瞳眸落在从深紫色帘脚微露的一点绯红，薄唇微动，似逸出一句低喃，却散在细碎的夕光中，难以捕获，尔后便就着被马夫掀起的车帘随之入了车厢。
软塌上斜倚着一红衣丽人，眼睑紧闭，细密的睫羽仿若安歇在玉茗花上的黑蝶，从细缝倾泻而入的碎光穿过轻纱调皮的在钟灵的面容上跃动，熠熠生辉，恬静美好的模样令人怦然心动。
锦球眨着一双睡意朦胧的黑瞳，小巧的嘴唇微微扯出一道弧度，似在嘲笑自家主子，在苏如墨整洁的衣袖上扒拉几下，瞧着苏如墨全部的注意力都被美人儿给夺了去，歪着小脑袋呆呆看了东方不败许久，似在思考着什么问题，红红的小舌头舔了舔唇瓣，眯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凌空一跃，目标正是正闭目养神的东方不败，猛然，身子被定在半空……
苏如墨沉淀的神思蓦然被一道蹿入视线中白影夺回，未经思量掌中便多了一只白毛狐狸，右手手指回握，继而拇指缓缓贴在食指指腹，轻轻摩挲着，最后将食指点在锦球的鼻尖，这个动作仅弹指一挥间，仿若之前那片刻的摩挲完全不存在一般，轻声淡然道：“仔细又被嫌弃了。”语气冷然，但唇角却勾着一丝浅笑。
锦球嗷呜叫着似在反驳，低着脑袋在苏如墨怀里蹭了蹭，然后乖乖窝着，只是枕着苏如墨的手臂瞪着一双水润黑亮的眸子直直盯着东方不败，那样子好不可怜。
东方不败眼睑微掀，将他们俩的举动尽收眼底，也不管可怜兮兮的锦球，反身勾起轻纱将车窗滑开，胳膊横在窗台，食指微弯，点在下颚处，凤眸倦懒地扫着街上的情景，一直紧抿的唇角掀起一道几不可见的弧度，很快又平缓下去，恍若微存。
茶寮中尽是暂歇的行人，或寻常百姓，或富贾商贩，或——江湖莽汉，两个相貌粗犷的大汉围着饮茶，举动间豪迈不羁，且左手均执着刀剑不放，粗着声音低声讨论着。
千重孤山影。马车愈行愈远，东方不败最后仅隐隐约约听到此句。尽数楼中有书记载，京都之外有山名千重，毒障所绕，人之所避，至于孤山……
透过淡紫色的轻纱，很容易便能瞧见葱嫩的玉指正在拨弄缠在腕间的红线，苏如墨嘴角渐渐牵起一抹笑意。似乎他一旦陷入思考便会无意识地拨弄腕间的红线呢！
“江湖之人若是聚集必有所图，无非为名扬天下称霸武林罢了。”方才茶寮之中凑首议论的人苏如墨自然亦是知晓，仅凭一句话便能纷纷涌入天子脚下，不为所图又是为何。
东方不败微垂着眉眼，心中反复咀嚼着四字——孤山梅庄，于此事中孤山梅庄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或是说……落下紫纱，东方不败微勾着唇角睨着眉眼温润看似全然无害的苏如墨。这人，在此事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幽黑的瞳眸之中印着那双清冷孤傲的凤眸，琉璃宛转般的色彩妖娆魅惑。苏如墨轻笑出声，垂眸不语，撩袖添了两杯茶后方才道：“如墨自当为如墨了。”仅此一句便仿若洞穿对方的心思，挑着讳莫如深的黑眸肆意笑着，眼角眉梢间晕开的邪意却隐着深深的温柔宠溺。
东方不败闻此笑意渐深，微勾的唇角尽是嘲讽，却是不言不语，安静地抿着香甜的茶水，修长的睫羽在细腻的肌肤上落下一道阴影，微漾的茶水中映着一双幽水深眸，清丽无双。
未几马车便停在庆王府门前，朱雀街往日里本就人迹稀少，此刻人影散尽，更是静谧得近乎寂寥。
苏如墨先行下了马车，双手负立，肩上是得了精力的锦球，蓬松的大尾巴摇摇晃晃，黑润如珠的眸子瞅着方出车厢的东方不败，亮晶晶的。
这次苏如墨倒没有将手摊开，但笑不语地瞅着东方不败自个下车，只是在东方不败一脚踏入半空时便将人拦腰截下，顺势圈入自己怀中，浅笑盈盈地凝着怀中之人笑意森寒贝齿微露颇有几分嗜血意味的模样，“太过任性了可不是好事呢！”右手握着一只凝白温软的手，纤细的指尖泛着银光。
与此同时锦球扑到东方不败颈间挂着，伸出湿软的小舌头舔舐着细滑如玉的面庞，留下一道亮痕，小小的狐狸眼几乎眯成一条缝，展露着某家伙欣喜不已地心情。
苏如墨睨了眼得意洋洋的锦球，含笑吻上薄凉的指尖，一碰即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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