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烛泪残
出尘俊逸，不魅而惑。
这是屏风前两人此时此刻的共同心声：美人如玉扣心弦，黛眉轻展不似柳叶而又英气暗藏，粉面未饰而艳若桃花，唇瓣不点而朱、水润莹泽，青丝如墨，水珠轻坠，素衫因染了湿气，身姿更显单薄，衬出几分柔弱惹人怜爱的意蕴：竟料不到她们初见之时瞧着仅算姿色清秀的美人沐浴之后却是这般风情。
东方不败微微皱眉，凤眸还带着方出浴的朦胧清雾，眼尾上挑，神色减了七分冷然。他面前正处于怔愣出神状态的两名女子，其中温婉娴静的名弦音，灵动可人的名筝言，是先前苏如墨盯着他抹了白露后留下来伺候的人，容貌比之黑木崖上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心性却差了些许。
弦音和筝言恍然回神，蓦然跪伏在地，清丽而慌乱的声音随之响起，“公子恕罪。”神色更带几分羞赧。她们方才的举动已算是违了庆王府的规矩，而且看着那双美丽的眸子更是让她们觉得，之前有一瞬间这位公子应是王爷的禁脔的想法简直就是十恶不赦，故而反应才会如此之大。
“无事。”东方不败对她俩的反应倒不在意，视线只停留在离身侧最近的一盏烛台上面。烛台是木雕的，一瓣瓣莲花被刻得栩栩如生，灯罩是淡紫近乎素白的轻纱。
方他沐浴之时便隐隐约约嗅到一股香气，时而馥郁，时而淡雅，然更多的时候却是一种极为清淡几不可闻的香，与玉茗花的香气有些类似，却又存着些许差异，好闻得紧。
“里面燃……”筝言见东方不败对那东西似乎颇感兴趣便兴致高昂地说道，语中有种与有荣焉而又特别自豪的意味，只可惜她方开口一会一旁的弦音便立马厉声制止，“筝言！”
筝言顿时醒悟，脸色也变得煞白。这是今日她第二次破了王府的规矩。
“说下去。”东方不败却不移开视线，伸手将灯罩取下，便看见里面是一颜色与灯罩相同的香蜡，被雕成了玉茗花的模样，花芯处是一簇橘黄的小火焰。即使凑近香蜡，香味也未变浓，依然别致。
筝言抬眸看了看东方不败修长清冷的背影，又瞥了眼身侧面色不复以往温柔似水的弦音，垂首缓缓道：“里面燃的香烛名玉茗墨紫，是……”言及此处便懦然不敢言了。
“你家王爷取的？”东方不败拾起案台上的小金簪挑了挑烛芯，也不催促筝言继续，随意地问道。
筝言听了便是一怔，倒是弦音温顺回道：“是的。”
孤山梅庄，鸢泗，现在多了这玉茗墨紫，思及此东方不败便有些忍俊不禁，笑意不深，只是唇瓣抿出一道弧度。
“继续。”言语冷淡，然吐出的这两字连东方不败自己都有些诧异，然这诧异转瞬即逝。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弦音和筝言自是瞧见了东方不败那丝隐藏的笑意，绷紧的面容放松了些。之前她们着实被吓到了，王府规矩深严，虽比不得皇宫，但若违了便有得好受，倘若这新来的东方公子脾性不好，将她们状告给王爷，以王爷对他的宠爱受苦的自然是她们了。
“玉茗墨紫是王爷幼时制成的，因用的最多的便是玉茗花瓣故而取名时便有‘玉茗’二字，同时并将这玉茗墨紫雕成了玉茗花的形状。
“王爷平日都是舍不得燃这玉茗墨紫，但每年岁始府上各处都会燃上它，王爷当日亦会很伤心……”说至此处两人神色都有些黯然，“王爷虽嘴上不说，但心里终究是苦的。”
伤心？先前他恍惚之中瞧见的那丝一闪而过的红芒是因此而产生的吗？
“下去吧。”洒落的烛光令东方不败冰寒的面容多了些微柔和乖顺，安静的模样仿佛褪了一身浮华，触近火焰的玉指晕上温暖的橘黄色，随后两指一弹，火焰便倏然终止，东方不败起身无奈摇头，“竟是不中用了。”或许自嘲，却无半丝志气丧失之意，仍带着刻入骨子里的傲然风华。
屋子里依旧弥漫着玉茗墨紫的香味，东方不败不禁想起那抹异香，夜色宁静中便是一道呢喃，“苏如墨……”《列凉国史》中有言列凉皇室乃苏姓。
雪色光影中是弦音和筝言二人的身影，筝言手中端着方才从东方不败房中换过的一套茶具，突地筝言脚下一滑，手势不稳，茶具晃荡了一下，一个茶盏便滚落，她身侧的弦音上前半步，身子一弯，茶盏便稳稳地落至她手中，反应迅速，比之江湖之中的浪荡大侠也不为过。
“都老大的人了。”弦音将茶盏放入托盘中，尔后又伸手亲昵的刮了刮筝言的鼻子，“走路也不小心着点，地上滑着呢。”
筝言有些羞赧却不避开，低声嘟囔着：“姐姐会保护筝言啊！”
弦音无奈，然心中本就不多的恼怒瞬间散得一干二净，只得轻弹一下她的额头，“还好你也只对我使这性子。”不然早已葬生阴谋角逐之中。
筝言甜甜一笑，算是应了她的话，偏头凝视烛光晕染的忘华居，脸上的笑意便被忧愁代替，“还未燃尽呢！”弦音亦同她一样，声色中尽是惆怅，“会燃尽的！”
其实她们都知道玉茗墨紫从戌时恰能燃到寅时。
“东方不败如何？”筝言蓦然道，声量极低，仿若未从口中逸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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