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聂怀桑听了这话，简直有种要笑不笑的感觉。
我翻过右手，举在眼前，手掌雪白修长，骨肉均匀，从不自恋的我也得赞一声无瑕，可谁能知道，这双手在握剑掐诀时，抹除过多少生命，看不见的殷红血液在上面流过。
聂怀桑已经收起了原本懦弱好拿捏的模样，右手按在腰侧的佩刀上：“金宗主，拜你所赐，为了清河聂氏，为了给我大哥讨回公道，我做了这么多年的‘一问三不知’。”
我忽然道：“我杀过许多人。”
我的声音轻浅，“想要我命的人，觊觎我能力的人，嫉恨我的人……都被我一一杀了。”
“没有什么大道理，没有什么迫不得已，不想被人所害就得以暴制暴，以杀止杀。然而杀人夺命是事实，”
我耻笑一声：“本座却不会为自己粉饰，本座从不否认身上实打实的杀孽，更不认为，做了婊//子还立起牌坊就是如何的清白无辜坚强可敬。”
一只手按在我肩上，“阿闲……这不能全怪你。”
我没有回头，只淡淡地说：“我从不妄自菲薄，大丈夫敢作敢当，含光君，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在没有绝对的实力和势力镇压时，谁也不能轻易如此作为而不付出惨重的代价。”
聂怀桑点头：“温宗主实力心志强大，亦要在积蓄十年后方能为父母亲人报仇，我聂怀桑区区纨绔废物，不隐忍能在这里？”
金光瑶哈地低笑了一声，“没想到……你竟能和鬼道祖师的继承人联手……想当年……仙门百家以四家为首，联合围剿了乱葬岗……哈……当年……当年你大哥可是主力之一呢……”
他目光转向我：“温宗主不记旧恨，不迁怒无辜，倒有几分令尊当年的风采，只可惜了令尊魏公子……”
聂怀桑冷下脸来：“金宗主，你也不必挑拨离间，大丈夫敢作敢当，当年我大哥和清河聂氏是铸成大错，所以我聂怀桑作为聂氏宗主，在魏兄和岐黄一脉灵前大礼谢罪，更全力为当年之冤平反，以作赎罪。”
我接口道：“本座认可聂宗主的诚意。而且……”
“你输不起。谁叫你已经把事情做绝了却还想有一丝侥幸呢？从一开始，本座和聂宗主就已决意，绝不放过你。”
聂怀桑接过我递过的玉符，结界中的聂明玦本已安静下来，此刻一双灰白的眼睛忽然动了，牢牢地“盯”着金光瑶。
蓝曦臣这时慢慢地走近，哑声唤了一声“大哥”，却没有再言语。
含光君黯然，他轻轻道：“兄长，此事已非是私事私仇。”
金光瑶断臂，灵力被封，此刻全凭一口心气强撑，他垂泪对地上的尸体道：“悯善为着我当年记得他的名字，就为我死而后已，到了这地步，我……”他哽咽不能再语，蓝曦臣失魂落魄，张开口，却无言以对。
聂怀桑冷然道：“金光瑶，你杀害我大哥还将他五马分尸，一命还一命，我的要求很简单。你该庆幸，不是百家蜂拥而上将你撕了。”
金光瑶抬头看向我：“就如魏公子当年么？”
我回视他：“聂家自会好生审判处置，不会少了你的真正罪名，也不会强加不实之辞于你，清河聂氏不是你兰陵金氏，聂怀桑更不是你父子。”
他垂下头，低低地笑了：“我还应该感谢你们的公正吗？那我母亲呢？”
聂怀桑道：“我虽用了不少手段对付你，但我是聂氏子弟，还不至于对死者丧心病狂，”他话锋一转：“然而，金宗主若有什么不甘，这就难说了。”
金光瑶苦笑道：“我知道自己罪无可赦，但求你们放过阿凌，上一辈的恩怨与他无关。”
说这话时是对着我的。
金凌本听了许多过往秘事已经呆住了，乍闻此言不由一惊：“小叔叔！”
我端详了金凌，这少年俊秀的脸上已是茫然和痛苦交织，不知所措，但从小疼爱他的人即将身名不保他还是明白的，可他什么也做不了，也不知该怎样做。
我淡然道：“本座不会迁怒一个当年无知的婴儿，虽然他的父族母家都是本座和岐黄温氏的仇人，你可以放心，本座不会对他动手。”
聂怀桑也道：“金宗主，清河聂氏是冤有头债有主，你不必如此忧心。”
金凌失声痛哭，一时间，殿中只有他的哭声和殿外潇潇雨声。
我漫步走到庙外，把里面乱哄哄一堆丢给了聂怀桑，怎么向刚赶来的蓝启仁一众解释，就是他的事了。
那些议论诽谤我不愿多听，多少听了个大意，都没有意外，当年是我阿爹，现在是金光瑶。
雨势转小了，风还在刮，凉气和水气迎面拂来，天幕上仍是乌云沉沉，雷声隐隐，已经渐远。
我站在树下，听着身后的气息，微微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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