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曦臣面上掠过一抹痛苦，原本琴弦勒在他颈上时，他虽震惊仍有几分镇定，而在聂明玦的凶尸现身时，他终于露出了痛楚之色。
金光瑶身躯摇摇欲倾，双手竟在发抖，“大哥……”
两声呼唤一先一后，似是在响应他们，聂明玦的头颅直直地转向他们，观音庙中的怨灵涌现，它们不敢接近聂明玦，却在金光瑶四周飘飞，鬼火森森，怨气恶意骤然浓重起来，鬼音凄厉，是在索命。
这情形，胆小的人早吓昏了，金光瑶带来的人和庙中的僧人也是双股战战，连剑也举不起。
就在此刻，含光君避尘剑光一挥而过，眨眼间闪身上前，托住了一只血淋淋的右手！
我在含光君出剑的同时持笛点向金光瑶的灵脉穴窍，封了他的灵力，掷在地上。
含光君收剑，扶住蓝曦臣：“兄长，没事吧？”
蓝曦臣洁白的衣领已经被染上几缕血痕，他木然地说：“我也不知道了。”
他的声音嘶哑沉郁，看看倒地连惨叫都没有力气的金光瑶，再看看门口的聂明玦，向来温柔和熙的面容一片灰败苍凉。
苏涉惨呼一声，不顾危险，奔到金光瑶身边，手忙脚乱意图止血，他跪倒痛哭：“宗主——宗主——”
但他想起了什么，突然向我伏地大礼：“温宗主！当年魏公子之事是因我而起，才被金光善利用，苏涉愿以已一条性命偿还！求温宗主放过我家宗主！”
我怜悯地摇了摇头，指了指闻到血气一步步逼近的聂明玦，“现在已经不是我愿不愿放过他的问题了。凶尸本能会循着气血寻找自己的仇人，但你看，赤锋尊会听你的吗？”
苏涉见聂明玦没有瞳仁的双眼怒睁，伸出手猛地向金光瑶抓来，咬牙拔出佩剑“难平”抵挡，在这一刻，他竟不惧生死对上了怨气滔天正暴躁凶悍的聂明玦，一边高叫“宗主快走！”
聂怀桑哭叫道：“大哥——”
温宁按着他：“别叫了……他没有意识，认不出你的。”
聂明玦被苏涉所拦，凶厉地咆哮起来，一拳击向面前阻挡他的人，苏涉猛一侧身，足尖挑起方才被击落在地的长剑，运起全部灵力刺向聂明玦的心脏。兴许是生死关头，这一剑奇快奇狠，剑身被他的灵力灌满，光华流转，璨璨生辉，比他以前那看似优雅的无数剑都来得精彩惊艳，聂明玦也被这爆发一剑逼得退了一大步。灵光微消，聂明玦便再次上前，不依不饶地抓向金光瑶。苏涉左手将金光瑶朝蓝曦臣那边抛去，右手划向聂明玦的喉咙。
纵使聂明玦全身上下犹如钢铁般刀枪不入，可缝住他脖子的那根线却不一定！
若这一剑得手，纵使不能降服聂明玦，多少也能争取一点时间。然而，这把剑方才因苏涉的猛然爆发被灌注了太多灵力，超出了它的承受极限，挥到中途，竟然“当”的一声，断为数截。而聂明玦的一掌，却正中他的胸膛。
苏涉的这份精彩，转瞬即逝。他甚至没来得及吐出一口血，说句或体面或狠戾的遗言，目光里的生气便瞬间熄灭。
金光瑶瘫在蓝曦臣身边，也看到了这一幕。不知是因断手痛得厉害，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他眼眶里隐隐有泪光。
“悯善……”
可没有机会给他喘气或是舔伤口，聂明玦抽出手后，又转过身，对着他的方向虎视眈眈起来。
这张刚硬的脸上那种冷漠而严厉地审视意味，和他生前的一模一样，正是金光瑶最害怕的模样。金光瑶连眼泪都被吓回去了，声音发颤着求助道：“二哥……”
蓝曦臣失魂落魄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含光君取下背上的琴，奏起《安息》。但效果不显。
我幽叹了一声，将陈情凑到唇边，吹奏一曲安魂定魄，暂时安抚住聂明玦的怨气，并在袖中抖出八块玉符，按八卦方位浮起，灵光结成阵法结界，将凶尸困住。
聂怀桑哭得嘶哑，在温宁搀扶下挣扎走到聂明玦身边跪下，他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滚滚落下：“大哥——大哥——是怀桑无能啊……”
惨痛如杜鹃泣血，令所有人都心生恻然。我收起笑容，静立一旁。
“大哥……你看一看我啊……怀桑会好好练刀的……”
聂宗主确实会好好练刀，练的还是我给他修改另创一路的刀法——“冰魄藏锋”。藏锋于怀袖，出刃不意，寒江映冷月，藏锋于心，手中无刀，魄存凛然意，守心不移，锋刃不折。
我默然垂眸，等聂怀桑的仇恨了结，心中消了块磊，修为必将突破。
而现在——
金光瑶和他的一干手下死的死，伤的伤，来“除魔卫道”的百家修士多是无能无用之辈，能作主心骨的泽芜君在脱险后神思不稳，我这个魔道之首袖手看戏，只剩下含光君了。
含光君对金光瑶道：“为何弑兄？”
金光瑶连惨笑都不能，他喘着气：“是我杀的……事到如今没人会放过我了……我有什么不能承认！”
他断断续续说出了当日与聂明玦的观念冲突，在金麟台上的艰难，最后是那一句“**之子”，后来的杀心和乱魄抄，有不少已经为蓝氏双璧知晓，但此刻听闻仍心下悲凉。
蓝曦臣失魂落魄的，他喃喃地说：“是我对你的信任害了大哥……”
他的目光转向含光君，再看向我，我没理会，只盯着金光瑶。
金光瑶失血不少，苍白着脸说：“二哥，我从来没有害你之心，本来今夜之后，我就要远渡东瀛，不再回来，都要像丧家之犬一般了，怎还会再结死仇……只要你肯信我……我是杀父杀兄杀妻杀子杀师杀友……”
他提高了声音：“可我从来没有害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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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在主动或被动地演戏，是真是假，谁说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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