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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声声踏碎了雨花，雨水顺着轩辕斐的发冠瓢泼而下，让他的双眼一次次模糊。
江子昔并不知晓，他对顾莫言的渴慕并非只因为心生欢喜，还有敬佩、渴求，和寄托在他身上的对无边黑暗的挣扎和希望。
轩辕氏族在这片大陆之上已延续有三百余年，外面的人觉得顶着这个姓氏之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然而他却知道轩辕一族不过就是另一个衰败的大启——上位的压榨下位的，下位的压榨更弱的，没本事的便回来压榨自己的女人！
他的母亲是一个商户之女，只懂得三从四德，听从夫命，带着万贯家财和满心憧憬嫁进了轩辕家的这个破败的旁支，生下了自己。
被他称为父亲的男人没什么本事，在轩辕氏族中被堂亲们欺负，回到家中便来欺负自己的母亲。
他常常见她被他打得鼻青脸肿，上告公婆却无人搭理，只能用厚厚的胭脂水粉涂抹了一层又一层，安慰自己说是她自己不小心磕的。
直到她被那个人打断了脊梁，再也无法诞下子嗣……才知道她的丈夫和公公已经觉得她没用，不仅要杀了她，还想要吃了她，连骨头都不剩！
他着急地跑告诉母亲，可母亲却微笑地告诉自己，她的父母曾告诉她，女子便要恭顺谦和，忍让屈从……
他朝她哭喊：“娘！你为什么不争一争？我听翁翁说了，他之所以让父亲娶一个商户之女，就因为母亲是个下民！启朝的律法不保护女子，您又没有良家当靠山，只要给您一个不安于室的罪名，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杀了您！不仅可以要回彩礼，还要把您的嫁妆吃得干干净净！我可以给你作证！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一起逃出去！”
那时候，母亲的脸色只是灰败了一瞬，便叹息着这是她的命，而后装作什么也没听见的闭上了双眼。
当他再次见到她时，她已躺在棺木之中，就算是厚厚的水粉也再遮盖不住满脸的伤痕。他的父亲却穿上了锦袍，用她的嫁妆修缮了祠堂，在族人们面前扬眉吐气！
他觉得不公。那些嫁妆本是娘家给女儿的东西，女儿死了便要悉数归还，可就因为母亲出生低微，是个女子，父亲就可以明着霸占，还能要回聘妇时的彩礼！任她再美再柔顺，终究被人活活打死，无处伸冤。十里红妆没有见证她的爱情，却加速了她的死亡。
然而，当他离开了那个家，早早进入了军营，武功平平的他却因为轩辕这个姓氏被破格提拔进龙骑卫。他这才知道，这世间皆是不平。他的不忿、愤怒根本无处安放，更何况他不也因为自己姓轩辕而处处高人一等，占尽了便宜？
直到那一天，那个人的出现让他的心中重新燃起了的火苗。
他永远记得顾莫言用脚踢开挡住营门的几个龙骑卫时所说：“我知道你们觉得我是个平民出生，管不了你们这些望族子弟。但既然我是参将，你们就得听我指令，否则一律军法处置！我顾莫言从不怕死，也不怕打死一两个名门望族的东西。若是觉得我吹牛的，尽可以上来试试。”
那声音因为刻意压低而显得温和低沉，表情也是坚毅沉稳。而他看向那人上扬的眉目和斜飞入鬓的眼角，忽就觉得他不该是那样的。直到一丝戏诌万物、轻蔑世间的微笑从顾莫言的脸上一晃而过，才让他醍醐灌顶。
他得懂他，他看得懂他眼睛里的东西！若是当年他的母亲也不认命，也能争上一争，也许，她现在还能活着……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投敌？
想到此，轩辕斐用衣袖胡乱擦拭了脸上的雨水，翻身下马，朝守在叶家军大牢外的军士亮出了皇后塞给他的令牌，“打开牢门，娘娘让我来探监。有东西赏给沈归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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