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顾参将。”见顾莫言面色阴沉，几个阉人虽吃了痛却连忙擦干净嘴角血迹，从地上爬起。
听到顾参将三字，沈归宁蓦地定下了脚步。顾莫言贪婪地看着沈归宁的背影，握紧马鞭道：“都给我闭嘴，少惹事生非！”
龙骑营里的整个气氛忽然诡异起来。
至上次禁军哗变，血灵珠破碎，李孝敢怪顾莫言成事不足，本想将他杖死出气，但却被闻询赶来的皇后阻止。想到顾莫言身后还有叶家军，便把已经被杖得浑身是血的顾莫言扔回了禁军，让他自身自灭。
然而善殷依然觉得顾莫言奇货可居，不仅亲自将顾莫言送到龙骑营养伤，还吩咐亲信好好看护，所以阉人们在顾莫言面前从不敢造次。
但望族子弟们却不卖他的帐，见顾莫言病歪歪地出了营帐，纷纷摩拳擦掌地朝他靠近。
“阉人养的狗儿子也敢出来吠。看来是伤养好了......”
之前被顾莫言打伤的阉人立刻摆脱刚才的鹌鹑样，接连上前，“敢说善常侍的儿子是狗？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呸！给阉人当儿子可不就是狗？顾莫言之前带走的那队兄弟全死在了你们假扮的铁甲卫手下，这笔烂账，我们还没算清楚呢！”
眼看双方又要开始每日的纠缠，顾莫言收回了焦灼在沈归宁身上的视线。慢慢收了马鞭，朝地上狠抽一鞭。他虽是个平民参将，但来自叶家军，又从战场九死一生，之前在龙骑营里制军极严，颇有余威。双方互相对持一刻，竟无人再上前一步。
听着龙骑营中喧嚣渐止，沈归宁轻轻捏了捏十七的手臂。十七会意，立刻不露声色地轻咳了一声。
他身份低位，这样的动作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铁甲卫中的暗卫却有人能明白他的意思。
“姓顾的是听命行事，你们看不出来皇帝早就想对你们下手了吗？名门望族的子弟居然被一个平民参将压得死死的。”不知是何人出声嘲讽。让龙骑营中又乱了起来。
“对面的给我住口，我们龙骑营的事也轮得到你们多舌？”望族子弟里领头的轩辕斐扬起清俊的面孔，朝铁甲卫方向厉声道，而后转过看向顾莫言，想从他那里要一个答案。
“顾参将，你当初让我去承乾殿给善殷报信，我以为你会死在重围之中......可你怎么解释能在这么多人的围攻之下不仅全身而退，还出现在紧跟上来的铁甲卫身后？”
顾莫言看了他一眼，并未开口。只是默默站在原地，不许阉人上前，一边看顾着沈归宁进入对面的营地。
轩辕斐似乎察觉到什么，挡住了他的视线，再次道：“顾参将！你可知我，可知我.......枉我如此信你！请问，你该如何解释？”
“是啊，如何解释？”望族子弟们纷纷拔出佩刀，将顾莫言和阉人们团团围住。
如何解释？顾莫言一一看向这些在自己面前叫喧呐喊之人。
说自己和他们一样是李孝敢用来诱杀铁甲卫的饵，只是不知为何被人反过来上了套？还是说自己是李孝敢的弃犬，所以只能当着连环计中的替罪羊？
想到此，顾莫言在心里讪笑一声。若是他现在还是赤炎岭上的阿狗，哪里会容这些人在自己面前叫嚣？但他现在却是顾莫言，身上有三十六颗锁妖钉，身后有叶怀山和叶家军，他什么也不能说，只能继续沉默。
——“顾莫言！你是不是以为身后有皇后和叶家军撑腰，就看不起我们？”
——“顾莫言！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阉狗的儿子！还我兄弟命来！”
望族子弟不停诘问，向前涌动，阉人们也拔刀相抗。
听着对面龙骑营乱哄哄一片，沈归宁微微扬嘴角，示意十七继续向前。
然而当他即将即将踏入铁甲卫营大门之时，一声鹰啼却在空中响起，让他蓦然转过身来。混乱之中，寒光一闪，明晃的刀锋即将触到顾莫言的后背......一只浑身迅白的海东青从天空俯冲下来，护在了顾莫言身后，发出一声哀鸣。
“东哥，是东哥。”沈归宁喃喃着。
——“住手！”他听顾莫言大叫出声，觉得一阵心悸，一把捉住了十七的手，急道：“十七，快，快告诉我，东哥怎么了。它怎样了？”
当十七附在沈归宁耳边将眼前情形一、一告知之时，东哥从鹰喙到右半身已被刀锋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再也打不开翅膀。
顾莫言怒从心起，一把将东哥接下，抬手持起马鞭便对伤了它之人狠狠挥去。
随着那人重重摔落在地，激起尘土一片。不仅龙骑营中安静了下来，连对面铁甲卫的营地里也寂静无声。
锁妖钉在顾莫言的身体内发出剧烈摩擦的声音，充斥着他的耳膜。他突然发现，至血灵珠破碎，身体里的锁妖钉已锁不住他的神力——伤了东哥那人竟被他这鞭甩出十丈开外，挣扎了一下便瘫软了下去。
而这声沉闷之声也让沈归宁愣在了原地。他这才想到顾莫言在还是那个自己身边的小哑巴时，便比常人的力气更大。多年前他不曾注意的点滴忽然全部涌入脑海。
——“当年......他是被人举起来挡箭而亡。”大长公主的话回响在他耳际。
沈归宁喘着粗气控制快要蹦出胸腔的心脏，捉住十七的前臂，将手越收越紧。
——谁会，能将他举起来？谁又能让他毫无反抗之力.....又是谁让子昭不会想到那个人会背叛自己？
想到此，他似乎是被人从天灵盖处灌下了一盆冰水。直到十七微微皱起眉头，小声提醒道：“公子？”才控制着全身的颤抖，强迫自己迈开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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