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蓄势
数百里之外的宁夏城。
连日来的拉锯战搞得人身心俱疲，城外已被塔塔尔人围了半个多月，传说中的太原援军却一直未现身，加上天空阴云密布，仿佛一个大磨盘压在头顶，不由得教人心烦意躁。
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兵站在一个院子门口，捏了捏饥肠辘辘的肚子，相视无言地叹了一口气。
“攸”地一声，有个什么东西猛然飞出，掉落到很远的地方，随后爆出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连房屋上的瓦片都掉了好几块下来。
两人这些天算是见惯了这些场面，依然被吓得两腿打站，差点没尿出来。
这时突然听到一阵放肆的狂笑，一个身材魁梧，满头红毛的人跑了出来，只见他脸上全是炸药一样的黑灰，唯有眼睛亮得象尘土里的两颗星星。
两个小兵被吓得结结巴巴：
“安……安东尼奥先生……”
那红发男人手舞足蹈着，用不太标准的汉语对着那两个小兵道：“快去叫你们朱先生来，我成功了！！！”
*
“朱四你看，按这个等比例放大剂量，射程、精准度、破坏力可都是原来的好几倍……”
看到红发技师画得乱七八糟的图纸，又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留下的“杰作”，朱龄坛微皱起了眉头，赞叹道：
“那实在太好了，所以，这样的炮弹我们能有几颗？”
“呃，”安东尼奥转了转眼珠，摸着下巴讪笑了下道：“我想，应该可以有三颗吧，按我们目前的原料来说……”
朱龄坛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叹了口气道：
“这么说来，这个也不能随意妄动啊，搞不好会是我们最后的底牌？”
安东尼奥“啪啪”拍了他肩膀两下，挺着胸脯道：
“放心！等太原的援军一来，敌军阵形大乱，咱们就往他们后方‘呯呯呯‘扔它三个炸弹，搞个前后夹击……”
朱龄坛抬头扫了两个站岗的小兵一眼，欲言又止地裹上了斗蓬，转头朝城墙那边走去。
安东尼奥连忙追了上来，边跑边说道：
“怎么？朱四你觉得我的主意不好吗？”
朱龄坛抬眼往四周扫了一遍，估摸着那两人听不到他们的谈话了，才压低了声音道：“安东尼奥先生，倘若你客死异乡，可会感到遗憾？”
安东尼奥胡乱抹了抹满脸的黑灰，笑道：
“说什么呢……”
“就是这样。”朱龄坛打断了他：“太原可能不会有援军来了，这样下去我们最多撑一个月。先生需要提前向你的神忏悔吗？我记得你说过，要在神的面前悔过才能进入天国……”
“等等，等等，”安东尼奥摇着手道：“我觉得你们大南的皇帝并不是一个愚者，宁夏对于中原的北边防线有着多重要的战略意义，他不可能不知道……”
“他知道。可他现在还是更希望局势越混乱越好吧，”朱龄坛笑着摇了摇头道：“先生在中国待了这么久，对我们还是不太了解。”
“何出此言？”
朱龄坛长叹了一口气：
“你一个外邦人，怎么跟你解释得清楚啊。”
安东尼奥耸了耸肩，摊手道：
“朱四，我一直认为，在我所认识的中国人里面，你是最有智慧的一个。你看，”他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一边道：“比如我曾讲起毕达哥拉斯的‘大地可能是圆球’的假说，其它的人都大笑，觉得我在讲疯话，只有你很认真地听我讲完了。而且，你是唯一一个在我还不太会讲中文的时候，就能看懂我图纸的中国人——所以我认为，在你看来，我应该也是格外聪明的吧，就你们说的那个，英雄……同……什么来着？”
朱龄坛失笑道：“英雄所见略同。”
这个外邦人，倒是从来不知道谦虚，也算是坦诚的一种吧。
“对对对！所以说，你要说的事到底有多难懂？竟是我理解不了的？”
朱龄坛无奈，叹道：
“简单说吧，太子夭折，皇后别无所出，按照大南的宗法，长幼有序，靖远王为今上现存的长子，便当被立为新的太子才对。可太子早夭的消息传到宁夏的那天，靖远王却失踪了。”
“据李队长讲，靖远王应同他的护卫队随后赶到，最多不会相差一个时辰，可他们竟然就这样不见了！李队长本想带人去寻，可塔塔尔人又到了城外！起初我们怀疑，王爷是不是落入了塔塔尔人之手，可随着他们兵临城下，我们却发现并非如此。”
“这次围攻宁夏，本是塔塔尔的左贤王打头阵，若是真的抓到了靖远王，没理由不拿王爷做人质向我们要胁——他们劳师远征，久攻并非上策。”
“所以很显然，王爷是被别人……截走，或者杀害了……”
安东尼奥：“被谁？”
朱龄坛动了动喉头道：
“三年前我就认识了靖远王，我觉得他和今上的父子关系并不好……不，是非常差。”
安东尼奥跳了起来：
“你是说动手的是你们大南的皇帝？！”
“嘘，”朱龄坛伸手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我可没这么说。不过……趁着兵荒马乱的当口，干掉靖远王并栽赃给塔塔尔人，倒真是个一箭三雕的好做法。一来可以让朝中那些进誎的言官闭嘴，二来可随自己的心意将中意的皇子立为皇储，三来可以王爷之死，激励大南的子民同仇敌忾，一致对外！”
“哦……”安东尼奥摸着下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可是他的如意算盘似乎打错了。”朱龄坛神情凝重，却又带着没由来的笃定：“我想了又想，王爷一定还活着！”
安东尼奥：“怎么讲？”
“王爷去向不明，宁夏城若在此时守住了，就失去了暗杀王爷的最好机会。将来王爷要是回得来，定要回京受封为储君。大南的皇帝虽是天子，却也不能擅违祖制，再加上有一群言官直言上谏，连皇上也不敢轻举妄动。若等王爷真的进了京，再想动手就难了，所以他才迟迟不敢派人来支援宁夏……”
安东尼奥摸着下巴转了转眼珠，笑道：
“我记得你们最讲究忠君，你这句句话，忠的是谁？不象是你们大南的皇帝啊？”
朱龄坛转头瞪了安东尼奥一眼，拍着墙壁道：
“我不怕说句僭越的话，王爷救过我，又对我有知遇之恩，若不是他当日在街头……”他似乎说不下去了，将头转向一边，喉头动了几下才道：“朱四心中所认之主，唯靖远王一人而已！”
※※※※※※※※※※※※※※※※※※※※
论坛越来越难上了，少的部分微博见吧。
喜欢怀璧其罪请大家收藏：(www.zongcaiwenxue.org)怀璧其罪总裁文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