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毒杀
彼时大南边境受外族侵扰——北有游牧胡人,南有扶桑海寇,约有二三十年外患不息。
去岁春夏交际之时,北境的塔塔尔人兵分两路,突然南下进攻九边重镇之宁夏、固原,镇守的定国将军司马易携三子迎敌,苦战数月之久。然军情泄露,司马易中了塔塔尔人的圈套,父子四人均战死沙场,延绥边界失守,天下震动。
乔于渊亦是因为卷入了这桩公案,以致三族获罪。
而在东南沿海,扶桑海寇近年来越发猖獗,不仅偷袭渔船,更是有组织地在沿海村落烧杀强掠,以致民不聊生。二三年前,武将齐培风向圣上请缨,前去平定海寇之乱。如今班师回朝,必是南海已定。
思及家国大事,乔怀璧心中不禁生出了些骄傲和欣喜,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便问道:
“听说太后最近一直病着不曾出宫,明日却要来亲自犒赏三军,莫非凤体安康了?”
“这个么,”小火者笑了笑:“咱们怎么会知道?既是说了要亲自来,想必是要来的吧。”
那火者还有事,没说两句便忙忙地推着酒桶走了。乔怀璧掩上方才推开的窗子转过身来,冷不丁撞上一个什么物件。
他低头一看,是五皇子朱宜铭。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方才的话,那孩子低头抿着嘴,神情严肃若有所思,跟之前大不相同。
虽然只来了一天,乔怀璧也发觉到,朱宜铭搬来墨痕阁,实际上是被变相软禁。跟着侍候的只有自己和两个不会说话的哑奴,就是一般大户人家的庶子,也没有这么低的排面。同时,总象有监视一般的眼神环绕着他和小皇子。
他不知道小皇子有没有觉察到这些,若是觉察到了,又当做何感想?
这之后一下午,朱宜铭都有些心不在焉,象是在思量着什么事情。乔怀璧因昨日欲杀他未果,担心御马监的人前来质问,且不知今晚能不能得手,胸中亦是七上八下,烦乱到不行。
两个人各怀心思地到了晚膳时间,前来送饭的却不是昨日那一个。乔怀璧将那人送到门口,正准备解释为何小皇子还活着,那人却脚步如飞地走了,害得他搜肠刮肚了半天想的台词完全没用上。
乔怀璧叹了口气重新回到内室,朱宜铭正坐在案几之前,用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汤。
今日的菜式比昨日要丰富些,他们两人应该还吃不完,正想着要不要先留一点到明天,乔怀璧突然看到,那被搅动的汤水似乎飘着一点似曾相识的孔雀蓝,若有若无地泛着光。
!!!
来不及细想,他便用手拦下了正要往朱宜铭嘴里送去的勺子。
朱宜铭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眨了半天眼睛,乔怀璧才发觉到自己做了什么,一瞬间心中掠过了无数思量。他喘息了片刻,才终于说道:
“殿下,这汤恐怕有问题。”
勺子“咚”地一声掉在了案几上,朱宜铭象是被烫到一样后退了几步。
乔怀璧顿了顿,拔下发间的银簪探到汤里,簪子瞬间就黑了。
他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这是为了杀掉五皇子,顺手也要干掉他的意思么?
这些人,竟然如此急不可耐!
朱宜铭脸色煞白,跌坐在一旁的椅子里,咬着指甲开始发抖。
饭是再也没有心思,也没有胆量去吃了。
乔怀璧只得将这些下了毒的饭食倒掉,收拾了杯盘碗盏,找出茶壶替他倒了一杯热茶。又亲自拿簪子试了试才道:
“殿下喝杯茶吧,这个没毒,方才已经试过了。”
朱宜铭却没有接。
乔怀璧这才发现,小皇子虽然极力掩饰,却一直都在微微发抖。他叹了口气,心中生起了些许同仇敌忾的气愤。
说什么要送他回江陵,怕是早就准备在小皇子死后将他灭口了,自己竟然还相信了,真是可笑之极!
虽有传言纷扰,乔怀璧对这个孩子本身却并没有产生厌恶或者憎恨之类的情绪。见他抖得可怜,不禁心生怜悯,便伸手抚着他的脊背,试探性地道:
“……殿下?”
朱宜铭一把攥住了乔怀璧的手,咬牙低声说了句什么。乔怀璧听得不清,只得往他跟前凑了凑,只听他道:
“……他想要我死,那个胆大包天的逆臣朱道在!”
众所周知,朱道在乃是隆庆王的名讳。
乔怀璧闻言头皮一麻。
偶然在心头闪过的假设,瞬时如同被墨水浸染了一般,粘稠地包围了四周的黑暗。
他咽了一下口水,才小声道:
“殿下在说什么啊……”
朱宜铭低着头,捏得他手指都发痛了:
“如今坐在龙椅上的,不是我父皇!乃是那个乱臣贼子朱道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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