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在广场聚集，领头的高声质问着王为什么不出来见他们，关于供奉的事情只有不到三天的时间了，难道真的要全部如数交上吗。
“我说，为什么不去问问神仙呢？”有一个人轻声说道，周围的人看了他一眼，却发现没法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就像在外面被高年级的孩子抢走了零花钱的孩子只会问父母哭闹一样，即使有办法让他们见到神衹，他们大概也不敢如此提出自己的诉求。
那条路上风干的白骨可是还没有完全化为灰烬呢。
那人发出了一声不满的轻声叹息，然后低下头划了根火柴，给自己点了根烟，一滴雨落在了烟头明灭的火苗上，瞬间让它熄灭了。
运气真差。
“别抽了，这么多人要是搞出火灾来。”他的同伴抱怨者，伸出手轻轻地敲着帽檐。
“算了算了。”那人放弃了点烟的事情，将烟小心的收了起来。
“这种事不需要你强出头的。”阿尔托莉雅平摊着手，看着对方因为不满挑起来的眉梢，吉尔伽美什用细绳将她的伤口系紧，防止继续流太多血，然后简单的处理了一番，他的精神看上去被什么事情调动了起来。
神使在说过几句话之后就消失不见了，阿尔托莉雅转过头去看着门口，听见那个金发青年淡淡地说，“如果你好奇他去了哪里的话，他一会大概就会回来。”
果不其然，几分钟之后，那位神使就破门而入，他看上去神色之间带着几分愠怒，阿尔托莉雅注意到了他的肩头似乎留下被某些东西灼烧过的痕迹。
“你干了什么？”他高声质问道。
吉尔伽美什慢条斯理地给绷带打了个结，“你想去干什么呢？”
“是我在问你问题。”神使喝到，对方却没有给他一个多余的眼角。
“下去吧。”他将阿尔托莉雅的伤口包扎完毕，站了起来，抬起手理了理头发，望向了窗外的人群，阿尔托莉雅将自己心头的疑惑咽了下去，这个人的神情不像没有任何的准备，恰恰相反，他带着一种猎物已然进入网套一般的志得意满似的，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应该也发现了，”他慢慢地说，“你没法向上了，那么就向下吧。”
“神曲中说，你得一直下降，进入地狱底层，才能转身进入炼狱层层升腾，回到你们的劳什子天堂去，”吉尔伽美什说道，看了一眼那位神使，“如今你想要回去，”他的手指指了指窗外夜雨中乌黑的人群，“大概需要先下降了。”
阿尔托莉雅嗅到了什么气息，她转过头望向窗外，仔细端详之下，发现整座城堡都被魔术看不见的流动着淡淡金色的细线所包围，上面附加的咒术，是她从未见过的。
“这个吗？”金发青年的眉间迅速掠过一丝得意，“花了点功夫。”
他从演讲之前就开始准备这个东西了。
他的确征收了不少财宝，王室的库存可没有这么多的宝石和青金石来供他挥霍，石头的矿质间储备了充足的魔力，形成了这张网。
不折不扣的缚神之索，以神使的神性，要想脱出这张天罗地网是完全不可能的，它如同蛛丝，越是挣扎的猎物，越是死相凄惨。
他当然不会和人们说明自己为什么会征收宝石，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有一个人背叛，就会功亏一篑。
他不在意这寥寥几日的名声和辛苦，更何况他需要他们愤怒。
愤怒啊，不是什么糟糕的词汇，更不是洪水猛兽，有很多时候，愤怒才能表明那些沉默如一潭死水的弱者们，还活着。
他接受他们的愤怒，他接受他们的愿望，然而他不会无条件地去满足他们，去安抚他们。
他会将神衹放在他们的面前，看着他们的愤怒到底有没有燃烧到可以打破这些不公和枷锁的程度，他在人类未来的天平上放好了砝码，等着称量他们的觉悟。
仅此而已。
这是一只他们可以猎杀的神明，留在城堡中的精密布局已经完全压制了神使体内的魔力，横亘在这之间的不过是恐惧。
那么打破恐惧吧，金发的青年想着，他一直以来对这个卑微而弱小的物种怀抱着无比的信心。
神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感到后背的冷汗瞬间流淌而下，他看向走在一边的金发青年，吉尔伽美什的脸色苍白，但是神色平淡而冷漠，好似一位天地不仁般的裁定者。
自己的心脏已然被放在天平上和羽毛称量。
人类是不敢的，他们只会向吉尔伽美什发火，生气他为什么没有保护好自己，为什么有那么多地方没有做好，人类就是这样恶劣而短视的生物，一直如此。
他们只会也只敢伤害爱着他们的人。
沉默降临了人间，天地间只剩下了雨的声音，星星点点的灯光照不透浓重的黑暗，神使满意地看到方才还怒不可遏的人群，在他现身之后，跪伏了一大片。
他们不敢伤害自己的，神使感觉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他听见为首的人问着他关于缴纳供奉的事情，他回答这是神希望他们做的，表现自己的忠诚，和寻求神明的庇佑。
“我们已经没有太多东西了。”有人低声说道。
“神会给你们更多的。”神使回答道。
这是他第一次，站在和他们同样高的地面上，回答着他们的问题，这使他感到了不满，他转过头，责问着那个金发青年为什么要如此折辱自己，难道供奉这件事不是神明下达给他的指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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