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中的早操是全市出了名的魔鬼。
早上5点半就要在操场集合，先是做五套拉伸运动活动筋骨，然后再围着操场跑十圈——前三圈和后三圈快速走，中间四圈匀速跑。
连集合带整队，这一套流程，没一个小时做不完。
好在只有每周二周四才有早操，一三五还能喘口气恢复一下元气。
季泽和向南出门的时候，是5点15。季泽走在前面，拽着向南的衣服下摆，向南明显昏昏沉沉还没睡醒，一口一个“**学校”，从宿舍到楼下短短三层的距离，他已经把校领导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好几遍。
“差不多得了啊，”季泽也被他念叨得有点受不了了，“又不是第一回跑了，你反抗不了，就默默享受吧。”
“我靠……”向南眼睛眯成一条缝，硕大的黑眼圈格外明显，“要不是你昨天大半夜十二点多爬起来抄那个什么破历史作业，我能醒吗？也不知道你是吃错什么药了，就那身残志坚的样子我真应该拍下来，给宋老师看看，赶在高二的结尾让他给你发个奖状……”
季泽在向南后背狠狠推了一下，把人推出宿舍楼大门，“省点吐沫星子留着浇花吧你！”
夏天的5点多，天已经亮了，清晨的气温也不热，初升的太阳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暖洋洋地洒在身上，照得人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宿舍楼外的院墙上爬满了牵牛花，开得正盛，清浅的香气混杂在清新的空气，季泽贪婪地深吸了两口。
都说早起傻一天，但季泽还挺喜欢这种感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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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场和宿舍楼的距离不远，慢慢蹭过去五分钟也足够了。他们到了7班的集合地，还有少半班人没到，大家就坐在草坪上等。
向南终于从混沌中逐渐清醒，看着季泽的右手，有点担心地问：“你胳膊能跑吗？”
“这有什么不能跑的，我伤的是胳膊又不是腿，”季泽笑了，“这就是个小伤，过几天拆线了就好了，你别搞得好像我残废了一样。”
“我这不是关心你嘛，”向南咧嘴一笑，胳膊大大咧咧搭上季泽的肩，“放心，你真残了也没关系，哥养你一辈子。”
季泽想拿个针线把向南这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缝上，“你能不能一天天的盼我点好啊？”
向南盘腿撑着下巴，隔着校服轻轻戳了戳季泽裹着纱布的位置，“可是你这跑步没问题，一会儿的拉伸怎么办？”
“我说闹肚子去厕所躲一会儿就行。”季泽说。
“唉，”向南叹气，“还是残了。”
季泽一拳捶在向南肩上。
“什么残了？”清亮温和的嗓音在背后响起，把季泽和向南都吓了一跳。
两人抬头一看，宋西辞穿着一身灰白色的运动服，正双手抱胸站在他们身后，嘴角含笑地看着他们。
他今天和往常的打扮不太一样。
大概是起太早没吹造型的缘故，平时三七分的刘海此时软塌塌地趴在额头，在自然光线下折射出漂亮的深棕色。鼻梁上的眼镜也不见了，脖子上挂着深绿色的蓝牙耳机，往日戴手表的位置换成了运动手环，整个人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站在一群学生中间，一点不显得老气。
宋西辞学生缘不错，一见他过来，周围的几个同学纷纷笑着跟他打招呼，他挥了挥手，最后在季泽旁边坐下了。
因为昨天的事情，季泽现在对着宋西辞表情还有点不自在，宋西辞倒是没什么反应，神色一如往常。
其实他也压根没往心里去。
当老师的，要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放在心上，没俩礼拜就得抑郁跳楼。况且宋西辞都工作三年了，早已经过了那个小心眼的阶段。
“宋老师，你怎么来了？”向南惊讶地问。
四中早操是分别由每个班的任课老师轮着带，但是宋西辞身体素质一直不太好，稍微着个凉就能感冒发烧打点滴的那种，所以学校基本很少给他安排早操任务。向南印象里已经很久没在早上看到过他了，上回见他大清早跑步还是穿着长衣长裤的初春。
“今天轮到我带你们早操了，”宋西辞笑着说，“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有谁受伤了吗？”
“没有。”季泽想都不想地开口回道，或许是否认地太急，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冲，把宋西辞听得一愣。
是因为昨天话说得太重了吗？宋西辞下意识地反思了一下，又觉得不至于，季泽不是个小心眼的人，不可能几句话记了这么久。
那大概是起床气吧。宋西辞想来想去，只能想到这一点了。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是代沟似海深，一点也猜不透现在小孩们的心。
向南没注意到俩人的不对劲，靠近宋西辞，开始套近乎，“哎宋老师，既然是你带早操，那是不是……”
宋西辞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意图，忍笑问：“有假条吗？”
向南压低了声音，笑得格外狗腿，“这要是有假条，我还能站在这儿吗？”
“想得美，”宋西辞在他头上轻轻弹了一下，“没有假条一切免谈。一会儿我就专盯你，敢偷溜就罚你抄书，语文，从第一页抄到最后一页。”
向南偷懒不成，撇撇嘴，把头转向一边，“啧，没劲。”
宋西辞忍俊不禁，“你们也就会跟我来这套，换个老师我看你敢不敢张这个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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