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市的七月份热得可怕，即使是清晨，太阳也依旧猛烈。
顾宜然站在一旁守着行李，顺便给牧简打了个电话。
“我们刚下飞机，你放心，”他给牧简报着平安，一转头看见牧九提着一瓶水走了过来，“你哥回来了，我先挂了，有事情及时联系我们。”
说完，他挂断电话，接过牧九递过来的水猛灌了一大口，喝的太急了又不小心被呛到，咳了两声。
牧九拍了拍他的背，叹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没事儿没事儿，”顾宜然摆摆手，“几年没回来，这里夏天还是这么热，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他的声音渐渐变小，抬眼瞄了瞄眼前的人，讪讪问道：“我们真的要去吗？我那个……我想了想啊，你最近这么忙，要是我关键时刻掉链子，这不是耽误你工作吗？”
牧九一顿，转头看向他，带着淡淡的笑意问道：“前天刚下决心，今天就打退堂鼓了？”
“哪，哪有？”顾宜然被当场戳穿，有些心虚，转头拖着行李箱就走，嘴里继续嘟囔着：“走，快走，机场热死了！”
牧九见他仓皇逃走的背影，不由失笑，这人不知道是不是和牧简待久了，也染上了心口不一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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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上。
顾宜然始终睁着眼睛往窗外看，不过几年光景，这里的许多景象都变得陌生了。
他打了个哈欠，偏过头轻轻靠在牧九的肩头。
牧九调整了姿势让他尽量舒服一些，低头问：“是不是飞机坐太久了，累了？”
顾宜然贴着他的右臂，回答：“嗯，有一点点。”
“快到酒店了，等会儿去好好休息一会儿。”
“好。”顾宜然干脆闭上眼睛。
他其实没有那么累，只是……还有一点不安。
两人终于到了休息的酒店，牧九给顾宜然烧了壶水，冲凉了递给他，却无意间碰到了他的指尖。
牧九皱眉，发现他的手凉的厉害，他探了探他的额头，确认没发烧才微微放心。
“空调温度太低了吗？手怎么这么凉？”牧九坐到他身边来，把他的手放在掌中捂了捂，担忧问道。
“不是……”顾宜然摇摇头，“我那个，我就是，就是多多少少还有一点紧张……”
牧九松了一口气，一下飞机就觉得他有些不对劲，现在由他亲口说出来他反而让人放心些。
“这很正常，不要担心，我们慢慢来。”
“我明白的……”顾宜然点头，想了想又转过身问道：“我以前，有没有和你聊过我的父母？”
“很少提起。”从前怕刺激到他的病情，他也很少问有关于他家庭的事。
顾宜然抿了抿嘴，搂过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肩头小声道：“我觉得自己已经做好准备了，但是我的爸妈不一定啊……要是他们还是接受不了我这个儿子怎么办？还是觉得我是个耻辱怎么办？”
顾宜然在感受到焦虑紧张的时候就会处处贴着他，牧九已经习惯，轻轻拍着他的背表示安抚，问：“为什么这么想？”
顾宜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我的妈妈，是一个很强势的完美主义者。”
“在她那个年代，她好不容易读完大学后有了一份很好的工作，直到后来认识了我爸，奶奶不喜欢她，但是那个时候肚子里已经有我了，她为了和我爸结婚，只好把工作辞掉专心顾家。”
“可是结婚之后她又不甘心，于是就把希望倾注在我身上，想让我出人头地，好让她能扬眉吐气。”
顾宜然顿了顿，回忆起那个倔强的母亲，“我能感受到她很爱我，只不过这份爱沉重又严厉，以前倒还好，她的期待我基本都能完成。不过那次意外之后，在她看来，我算是前途尽毁，她的一切努力功亏一篑，几乎比我还要崩溃。”
二十多年的唯一信仰崩塌了，这对顾母的打击很大，愤怒之下口不择言，说出了很多伤人的话。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谁骂他是怪物异类都没关系，而她偏偏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那时候，顾宜然一半是愤怒，一半是自责，最终被彻底击垮。
这段经历时至今日回想起来依旧让顾宜然冒出一身冷汗，他放慢了语速，控制着自己的心跳，努力按照夏矜医生之前的建议来表达自己的情绪：“说是紧张，其实我就是害怕，我怕你和我都做好了准备，结果又一次被拒绝、打击，我既担心她，也担心我自己。”
说完，他用脸蹭了蹭牧九的脖子，好像一只委屈巴巴的小狗在寻求安慰。
他原本坚定地认为自己没错，只不过越来越多的人对他的怀疑和谴责，也不由得让他产生了动摇。
牧九半晌没有回应，他听出顾宜然语气里的不安和难过，一只手回抱住他，另一只手捧起他的脸，温柔地吻了上去。
顾宜然有些惊讶，但马上又非常乖巧地回应，跨坐在他的大腿之上，每一寸都紧紧贴着他。
“如果真的很不安，那我们就再等一会儿，不着急。”牧九摩挲着他的后颈，轻声道。
他原本感觉顾宜然的状态差不多了，想要顺水推舟帮他跨过最后一层阻碍，毕竟不破不立，总要打破安逸才能有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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