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江铭不可置信，无意识地喃喃。
顾宜然目光淡然，把头微微偏向一边，状似轻松地说：“不过那些都过去了，我都差不多要忘记了，现在我挺好的，你不用介意。”
“不是的！”江铭有些激动地站起身来，“是我的错，是我来迟了，才让你一个人面对了这么多，如果我能早一点回来，也许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对不起，对不起……”
“当时家里出了一点意外，不对，现在解释这些也没什么用处，但是就像你说的，过去的那些让他过去，今后，我来补偿你，好不好？”
顾宜然有些吓到了，他看向一脸慌张急切的江铭，摇了摇头，道：“我……我没有怪过你。”
他和夏矜医生说过，事情的起因是他喜欢上了一个人，他不是圣人，偶尔想起他的时候也会埋怨：为什么不回来找他？为什么单薄的一句“喜欢”过后又消失的无隐无踪？但这些情绪不知什么时候渐渐变淡了，给他造成巨大痛苦的根源不是江铭，而是他自己难以承受巨大的心理落差，加上亲人的不谅解和一个人孤军奋战的孤独感，才为之后的病症留下了隐患。
“其实还算多亏了你吧，我在国外才能坚持这么久。”顾宜然自嘲地笑了笑，“当时就想着要等你回来，但后来情况越来越糟糕，就渐渐地想不了这么多了。其实我很清楚，这些都是个人的偏激行为，和你没有关系。毕竟最开始……也是我先缠上你的，幸好你当初回国了，不然我还担心把你也波及进去。”
江铭一愣，脑子里绷紧的一根弦突然松了。
如果顾宜然恨他，那么他就拼尽一切去补偿他，他有信心把这缺失的六年一点一点填满；如果顾宜然还对他残留一点点情意，他就对他更好一点，努力将它扩大、丰满。
但一切却是他在自作多情，原来连最简单的恨都没有。
顾宜然没有注意到江铭的眼神变化，自顾自继续：“而且，我已经接受过一段时间心理治疗了，状态好了很多，”他想起自己昨天对牧九的承诺，挠了挠头说道：“我想，过不了多久，我就会试着回一趟家了吧。”
说完，他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又确认了一遍牧九是否还在，看见那辆白色的SUV依旧停留在原地，瞬间安心不少。
江铭跌坐回椅子上，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却瞥见了那个熟悉的男人。
他深深地呼吸，压着情绪问道：“那个人——是你男朋友，对吗？”
顾宜然一愣，“什么？”
“昨天，昨天来接你的那个人，你们在一起了对吗？”江铭耳边轰隆隆作响，像是在自我折磨一般，又问了一遍。
顾宜然两颊有些发热，突然提起这个话题，他多少有点不自在，他也没做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情呀，怎么这么轻易就被看出来了……
他真的表现得这么明显吗？顾宜然摸了摸鼻尖，低声道：“嗯——没错。”
“那，他对你好不好？”
江铭还是不甘心地挣扎，纵使看见过顾宜然对那人全心全意依赖和信任的神态之后，他还是不甘。
他牵挂了这么久的一个人，好不容易找到了，怎么就完完全全的属于另一个人了，他明明，明明只差了一点，只差一天就可以回去找他，就可以把他拦下，怎么就因为这丝毫的差距，把它错过了。
他原本是一个胀着气的气球，由一个信念紧紧束着，看着一碰就要炸开，但好歹有一股力量支撑着；而现在，那根弦松了，气一点一点泄掉，他只剩下一个干瘪的躯壳。
顾宜然这才察觉江铭语气里的不对劲，他斟酌半晌，道“他叫牧九，是我一个学生的哥哥，我们在一起的过程……有点特殊。在遇见他以前，我正在经历一段很艰难的日子，我不停地自我否定、自我折磨，甚至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这样在外漂泊、苟且一生。”
“本来就只是萍水相逢，我这么一个麻烦货，他大可避的远远的，可是他不走，硬是把我从几近绝望的境地里拉出来了。”
牧九喜欢握着他的手，他的掌心总是温暖湿润，却永远充满力量。
他想起母亲年轻时常听的一首老歌，女歌手婉转又优雅的嗓音在他而耳边流连——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
顾宜然从自己思绪中走出来，苦涩一笑，道：“所以，他对于我的意义，不仅仅是一个恋人这么简单，他是我给予我另一半人生的人，我爱他这件事不是选择，是本能。”
顾宜然语气坦然，眼神坚定。
随着他娓娓道来的一切，江铭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他是推顾宜然下悬崖的间接凶手之一，不负责任的消失离开，留他一个人绝望地支撑着；而牧九却是拉他走出混沌的人，在他最艰难的时候留下来陪伴。
他真是，一点点胜算也没有了。
顾宜然耸了耸肩，笑了笑道：“不过，谢谢你啊，我以为这六年来，不会有人记得我了，这么多年来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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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宜然悄悄从车身后面绕过，走到另一侧扣了扣车窗。
牧九听见声音转头，就看笑嘻嘻的一张脸，他偏过头无奈一笑，顾宜然连忙打开车门，坐到他身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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