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泰殿内灯火通明，昭明殿亦如是。
萧师杰和廖栩乔分列左右，二人都穿着燕居服饰，一看就是匆匆忙忙赶来的。太医院医正战战兢兢地束手站在二人身后，大气也不敢出。
李广德神色凝重，萧廖二人亦不好开口说什么。
“皇后当真无事？”
“回陛下的话，皇后殿下已无大碍。原是操劳过度，一时惊惧伤神罢了。”
“朕方才去永泰殿，为何听见的却是皇后承认自己杀害江氏？操劳过度才如此惊惧么？”李广德阴森森地望向医正。医正听见自己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但他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口道：“回皇上的话，确实是......皇后殿下近来梦魇频繁，微臣开了安神宁气的方子，也只是稍有好转，假如没有得到很好的休养，只怕会越发严重。”
“二位丞相也听见了，你们觉得呢？”
廖栩乔和萧师杰少有的对视了一眼。他们心里清楚，这本是皇帝家事，叫丞相来插手简直荒唐。但皇帝的用意远不在于此，他真正的目的是酝酿已久的——废后！
皇后出身平阳宋氏，皇帝宁愿把清阳新秀沈氏的位分一提再提，也不愿意给皇后多些赏赐。魏娥的死不清不楚，皇后难逃干系；如今又突发疯病自认杀害江麓眠，那也就意味着魏娥在这件事上有可能是冤枉的——这是一个绝佳的时机，可以一举清除宋氏势力。
然而，这只不过是某个人的“一石二鸟”罢了。
萧师杰静静听着，一如既往一言不发。他当然知道宋鸢是无辜的，但事已至此，不得不牺牲她。现在只能祈求唤起皇帝对魏娥的一丝丝旧情，还有对皇后的一丝丝厌恶——这些都足够成为皇后名正言顺被废的理由。
廖栩乔虽然觉得事有蹊跷，但他并不想出手去管。毕竟宋氏与他并无干系，这时候还是少招惹世家为妙。他瞥了眼萧师杰，发现他脸上难掩倦色，漫不经心，看来没有异样，便径自开口道：“回皇上的话，臣以为，皇上如何决定都好。”
这说了等于没说，但却是告诉皇帝：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不会有意见。
“左相呢？”李广德望向萧师杰。
萧师杰仿佛刚睡醒一般，一愣神，赶紧拜道：“臣以为，还是等皇后殿下清醒过来再作商量为好。”
李广德锐利的双目直直盯着他，但他丝毫没有畏惧退缩之色。李广德暗加思索，又看了眼廖栩乔，这才说道：“好，那就等皇后清醒过来，朕再作定夺。”
二人正要走出大殿，廖栩乔忽然叫住萧师杰：“左相留步。”
“右相有何事？”萧师杰微微颔首。
“左相，老朽看在你也算半个学生，便多嘴嘱咐你一句——有些事情不宜操之过急，不然会适得其反。”
“学生明白。”萧师杰微笑道。他大脑飞速转动——廖栩乔在说什么？他知道了什么？
他依旧面不改色，脸上的表情丝毫看不出破绽，连眼睛都没有一点异样的神情。廖栩乔发现试探不出什么，捋了捋胡子笑道：“明白就好，年轻人就是要沉得住气才好。”
“那是自然。”
萧师杰望着廖栩乔远去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
沈雁萍在蝶儿的帮助下卸了妆，重新梳理好头发，在皇后身边陪着。宋鸢很快就醒了，只是头痛的感觉还未散去，甫一睁眼，便看见身边坐着一个人。她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但她的内心却开始不受控制地尖叫，直到她看清那人的模样——
“殿下，您醒了。”沈雁萍那温婉的面容靠近她，关切地问道。
“你......”宋鸢定睛一看——这哪里是江麓眠，江麓眠和沈雁萍长得完全不一样！一丝一毫的相似都没有！可为什么......
“来人，传太医。”
宋鸢挣扎着起身，眼前却一片昏花不清。沈雁萍堪堪然扶住她，让她靠在软枕上。“殿下好些了吗？”
“现在是什么时候......”
“殿下昏睡了半个时辰。”
宋鸢再看沈氏，怎么也看不出她和江麓眠的相似之处。可刚才怎么会......怎么会看错！那完完全全就是江麓眠的样子！那样的妆容，那样的眼神，连眼下的红痣都......没有人可以易容成她心里想了千万遍的江麓眠！
“殿下，公主方才来请安了。”翠儿在帘外行礼道。
“妾身先退下吧。”
“别走。”宋鸢一把抓住沈雁萍的手腕，“留下。”
“可......”
“翠儿，回了乳母，让她带着公主回去。”
“是。”帘外一阵窸窣，想来翠儿已经走远了。
虽然沈雁萍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但一瞬间内宋鸢还是感受到了异样。“你想怎么样？”
“妾身听说殿**体不适，赶来探望罢了。”沈雁萍微笑道。
“有心了。”
“殿下，入了宫就都是姐妹，为何要苦苦相逼？”
宋鸢还没来得及发问，便听到振聋发聩的下一句：“为何要杀害江姐姐呢？”
“妾身听说，江姐姐最是乖巧可人；妾身本想着能和殿下姐妹相称和睦相处，可是......”
“你在说什么，我没有——”
“没有什么？”皇帝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皇上。”沈雁萍俯身行礼。
“皇后醒了？”李广德冷笑了下，提起衣摆坐在床边，捏着宋鸢的下巴：“能记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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