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潜？”
许潜一转头，正对上一颗锃光瓦亮的秃脑壳——是他的班主任林众。
“看来我眼神儿还不差，”林众皮笑肉不笑地扬起嘴角，越过许潜看见了他旁边的林朗，颔首用下巴指指他，“跟朋友出来逛街哪？看你俩在这儿好久了，怎么，哪个在给女朋友挑香水儿呢？”
林众探究的目光先是在林朗身上停顿片刻，又移回来落在许潜身上，许潜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林朗，然后扶了扶眼镜。
“是我。这不找好几个参谋了已经，”林朗笑笑反问，“您是？”
“他班主任，”林众的表面笑容这才真实了一点儿，“我借你的‘参谋’一用，正好碰上了有点儿事交代，许潜啊，你来一下。”
许潜又看了林朗一眼，林朗双手插在兜里，耸耸肩说：“快去快回，我就在这儿再琢磨琢磨。”
“许潜啊，那个校庆我们班的活动计划稿，学校又有新变动，也不知道学生会通知你没？一定要记得回头跟他们确认一下。不过我找你主要是说你的学籍档案啊，你妈妈呢，我老联系不上，你爸那更是见不着人……”林众引着许潜一边走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是真的在讲解什么的样子，才走没几步路，就把本来就只停留在锁屏界面的手机关了，声音也冷下来，“怎么回事儿？这人不是我们学校的吧。花里胡哨的，你怎么会和这种人混在一起？”
“是我初中同桌。”
许潜很不高兴听见林众这样说，但没有把这种心态表露出来，所以林众一点儿都没听出来他的不愉快，仍然追问：“他现在读中专还是高中，哪个学校的？”
“恒中，”许潜说，“如果您叫我来就为了查他户口，我就先回去了。”
“哎，你这小孩儿！”林众连忙揪住他的胳膊，“你还会跟老师呛了是不是？我是替你急呀！马上校庆完就期末考了，回执虽然还没发，我可以先告诉你，月底25号省质检，懂不懂？你又不是没朋友，没事儿少跟这种人混在一块儿，我看他还化妆了吧？个男孩儿头发整一个蓝的眉毛整一个蓝的，照这么捣腾，读书能好才有鬼了。”
许潜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没有说话。他很想反驳说不是的，但林众的话虽然片面，却每一句都是对的。
“我认识他很多年，知道他是什么人，您这样贸然干涉我的社交，让我有点为难，”许潜摆摆手说，“不好意思老师，我得先走了。”
他转身离开的时候林众还在后面低声喊：“我不是干涉你，你自己必须要有分寸啊，许潜！”
许潜脚步一顿，逃似的走得更快。
林众眼底的失望把他刺伤了。在此之前，林众对他一直是或信赖或自豪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交际情况本应该是私人的事，但别人却会因为他的朋友而改变对他本人的印象。
同样是以“物以类聚”为理由，为什么人们总通过身边人不堪的一面进而揣测他，却不能通过对他的认知推测他身边的人也许各有所长呢？
许潜停下脚步，远远看着林朗——他的外貌太具有迷惑性了。长相出色固然能获得许多关注，但要承担的压力也比普通人更多。一旦不够优秀，被打上了“花瓶”的标签，就很难再有改变。
许潜深知这一点，因此，他也许不是非常聪明，但比普通的学霸都要努力。事实曾经向他证明过这一点：人的实力达到一个境界，外貌就不足以成为评判他的标准。
但是林朗动摇了这个标准。
你就不能努力一点吗？林朗。像我这样。
许潜不可避免地有点失望，即使他明白林朗没有任何责任为了他加倍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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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待许潜的过程中，林朗靠在墙上玩手机，一抬起头，正好看见许潜款款走来。他把手机随手揣回兜里，咧开嘴似乎想打招呼，却忍不住无声地先笑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许潜就这么开心。
许潜通常会觉得这个林朗专属傻笑要么很性感要么很可爱，现在却反常地感到有一点烦躁，但是他把情绪掩饰得很好。
“我有点儿累，喝星巴克吗？上楼吧。”他说。他不想再在这一层碰见林众。
“好啊，哎，”林朗凑上来，“我听见那个地中海说什么分寸分寸的，不是讲学籍档案吗？你俩说啥了？”
说你了，但是你什么都不知道。许潜别过脸没有看林朗：“……他让我回去跟我爸妈交涉一下，最好保证有一个人能让老师联系上。”
“交涉啊，那是得有点儿分寸。”林朗摸摸下巴，心想许潜他爸他是没见过，但光他妈一个人就够呛了。他很同情地想拍拍许潜的胳膊，但被许潜不着痕迹地一侧身躲开了。
“嘿我说你……”林朗啧了一声，“有心事还怎么的？”
“没事，”许潜垂下眼睑，“不是对你。”
林朗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而许潜却扭头避开他的视线。
“行，可以。”林朗沉默片刻，转身走了。
“你去哪里？”许潜下意识地抓住林朗的小臂，被林朗转身一个眼神瞪得愣住了。
“手。”林朗说。
许潜茫然地“啊”了一声。
“手，”林朗又重复一遍，“不要抓我。”
许潜刚松开手，林朗立刻迈开脚步，他没有再拉扯，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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