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朗在11点半左右结束了上半场的酒吧驻唱工作，和同乐队的成员穿过人群，勾肩搭背地一头扎进户外的萧瑟冷风里，震耳欲聋的音乐随着门板掩上，通通被抛在脑后。
“搞这个场下点歌效果还不错，钱挺好赚的还，”主音吉他手一下台就显出很兴奋的样子，“走，吃夜宵去！”
此提议一出，众人纷纷响应，唯独林朗弱弱地唱了个反调：“你们去吧，我要回家了。”
“这么早？神经病，谁信你回家，小林这是要去钓凯子了！”节奏吉他是一个身材很好的姐姐，她一靠过来，林朗这个害怕大胸的废物基佬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姐、姐，放过我，”林朗举双手作投降状，“是约会是约会，去晚了要给我甩脸子的。”
一听有八卦，大家都明显精神一振：“嚯来真的啊，哪个？”
“顶你个肺！同学啦哪个哪个，一群八婆，这不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嘛，还没搞到手，这种事儿早说就不灵了哎哎哎操不要薅我头发！救命啊再不放我走真的泡不到了！”
与此同时，会甩脸子的同学许潜坐在书桌前写卷子，忽然狠狠打了个喷嚏。
他懵懵地抽了张纸巾擦擦鼻子——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他放下笔打开手机，竟然快12点了。顺手翻翻朋友圈，林朗的动态又有更新，是他们乐队的自拍合照，背景是酒吧霓虹灯牌，滤镜的调色更增添了几分迷幻得有点土气的氛围，入镜的几个人脑袋五颜六色，面上是高度一致的同款咧嘴傻笑。
许潜点了个赞，因为他和林朗几乎没有共同好友，赞区只有他自己孤零零的一个账号，评论里则是林朗自己的统一回复。
林朗：【谢谢大家关心！我没有胖，是前置相机的锅。黄豆冷漠微笑.jpg】
一定有很多人我不认识的人给他评论吧，许潜想。
他点开评论框，输入又删除，删除又输入，最后只是像中老年人一样，评论了一条平淡甚至有点扫兴的内容。
许潜：【早点回家。】
他刚想关上手机，林朗那边就单独回复了他。
林朗：【来了老弟！】
好像为了应证这句话似的，窗户被叩叩敲响，许潜猛地抬头一看，一张人脸隐隐约约贴在窗上，把他吓了一大跳，再仔细一看，是林朗在外面扒着窗框，鼻尖抵着玻璃，挤压变形，像猪。
许潜心跳如雷，赶紧推开窗户把林朗放进来，他呲溜一下就钻进房里，一边呵气一边搓手，发出舒适的喟叹。
“低头，”许潜抬手替他扫去了头上的零星碎雪，“你不是说不来吗？”
“看你可怜呗，”林朗哼了一声，“废话多，我说不来呢你又一副日子没法儿过的样子，现在来了又不乐意。”
“没有没有，”许潜很配合地露出一个小废物同款微笑，“你怎么进来的？”
林朗很自豪地说：“保安叔叔认识我啊！我还啥也没说呢他就一副啥都懂的表情，说小年轻不要吵架，伤感情。”
许潜噗地一声笑起来，顾虑到他妈妈赵蓉还在家里，只能掩嘴低下头，肩膀耸动。他笑了一会儿，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就在这个时候，卧室门又被笃笃敲响了。
“许潜，”门外传来赵蓉的声音，“作业写完了没有呀，妈妈方便进来吗？”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林朗和许潜面面相觑，双双愣在当场。
“许潜？”门又被敲了两下。
林朗一听这声音，顿时回想起来被赵蓉蔑视的眼光支配的恐惧，他一边念叨着“我靠怎么办”，一边没头苍蝇似的转来转去，许潜被他带着也慌起来，好在脑子勉强能使唤。
“等一下！”还是许潜反应迅速地给了答复，“我……整、整理一下，好了叫您。”
他啧了一声，在有限的时间里考虑了有限的各种可能，所有方法的实施都止步于同一个障碍——林朗实在是太大只了。
现在要林朗再从窗户翻出去明显不现实；衣柜虽然大，里面已经被衣服挤得满满当当，根本塞不下这么大一个林朗；而桌洞林朗窝不进去，门后面当然更不行。
既然如此，不如干脆铤而走险——！
许潜福至心灵，指指床铺，林朗“哦——”了一声，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表示了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要往床底下钻，结果差点儿被实心的床底磕着脚趾头。许潜看着林朗根本没对上电波的傻样儿，压低声音急促道：“被窝！”
林朗听了这话又蹭一下跳上床钻进被窝，从头到脚闷起来，许潜身手敏捷，一跃也上了床钻进被子里，他把床头抽屉词典又掏了出来，“哗啦哗啦”地随便翻开一页，深沉地推推眼镜，是在床上看书的样子。
许潜轻轻拍了拍被子安抚底下的林朗，高声说：“请进！”
赵蓉应声推开门。
她本来想走进卧室，但估计是怀疑许潜刚刚在房里干什么有益身心的好事，怕男孩子粗心，让她一不小心撞见点儿什么不该看的。于是她就只是靠在门框上，没有再前进一步：“我听说你们青春期男孩儿都不喜欢爸妈进房间，那我也给你一点儿隐私空间吧。”
许潜原本肢体还有点儿紧绷，一听这话也放松下来，人在门口是看不见他床上莫名鼓出一块儿的：“嗯，好，有什么事儿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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