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希孟用春典隐晦地告诉他们，玉衡子贿赂了五仙教教主一万两黄金，汪蝶衣就是他去五仙教避难的搭桥人，他在五仙教待了没几年就走了，从此野道的路子上，再无他的消息。
但杨希孟死活不肯说出五仙教的总坛在哪里，只说总坛随时在变，教主在哪里，总坛就在哪里。
当着蓝氏双璧的面，金光瑶不能用过于残忍的手段拷问，只好就此作罢。
此时他无比想念薛洋。
蓝涣让人把五仙教的人都押下去，只留下杨希孟这个大头目，其余的让小厮明日叫衙差来处理。
蓝氏的几个小辈还想多听听金光瑶讲春典，凑在他身边叽叽喳喳，蓝启仁沉下脸道：“都去就寝吧。”
小辈们立即鸟兽散。
蓝涣望向金光瑶：“我们也回房吧。”他语气极为自然，仿佛他们本就该住一间房。
金光瑶眼角余光留意蓝启仁，蓝启仁已背对他们，往自己房间去了。
金光瑶回房，仍旧沉浸在疑惑中，道：“一万两黄金，不是小数目，玉衡子出不了这个价码，他当初还能提前得到消息逃跑，金氏确实出了家贼。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是玉衡子？他不是一个好工具，我认为，应该是有一个人，把他引荐给了金子贤，从此他就有了钱，还有了庇护，不必再走水路，所以野道也见不到他了。”
蓝涣温言道：“你不要太急，图穷匕见，他们几次不成，还会主动来找你的，我们在明，只好见招拆招，西南是莲花坞负责的地界，我写信去请江澄查一查。”
金光瑶道：“把杨希孟也交给他吧。”
蓝氏的谦谦君子当然不会刑讯逼供，但江澄可是出了名的活阎王，没有他撬不开的嘴。
蓝涣颔首：“好。”
金光瑶托腮，苦闷道：“汪蝶衣恐怕也只是个代理人罢了，真正的搭桥人并不会是他，早知道就不杀他了……只怕咱们一路都不会安生了，今夜不过是第一波，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些旁门左道才叫麻烦呢。”
蓝涣眼神玩味，道：“其实有这个机会见识见识这些野道，我也觉得挺有意思的，过去我没遇到过这些人。”
金光瑶取出金簪子，拨了拨灯芯，笑道：“也许你见过，只是你不知道罢了，平日他们都有些另外的行当做掩饰，轻易在人海里找不出来。”
蓝涣好奇地问：“这些野道，都包含哪些人？平时间都是怎样活动？也像是仙门修士一般夜猎除妖么？”
金光瑶道：“这就复杂了，正经仙修之外的修士，外加上庙祝之流，摆弄毒物，算卦画符看风水，唱挽歌操办白事哭丧的，赤脚游方郎中。还有什么木匠篾匠，只要能搭上点关系的，要我看，都算野道。魏婴以前脱离了江氏以后，其实也算，薛洋要是不做金氏的客卿，也算，但是晓星尘和宋岚不算，因为他们虽然没有依附家族，却会参加围猎和世家办的清谈会，是被世家承认的正统修士。”
蓝涣点头道：“明白，那既然他们人数很多，也有魏无羡和薛洋这样厉害的人物，为何他们要躲躲藏藏的？”
金光瑶便详细给他讲解：“魏婴和薛洋是很厉害，可这世上有几个？再厉害不也被仙门料理了吗？一万个人里面有一个就不错了，而且魏婴原本也是世家出身。野道之所以叫野道，就是因为他们出身低微，根本没有好好修炼的条件，绝大部分，不是灵力低微，就是装神弄鬼的骗子。最终生存艰难的人就会选择群聚起来，自成一套规则。”
蓝涣道：“当年魏婴如果想，足可成大气候。”
金光瑶道：“当初他在乱葬岗占山为王，拥趸者众，可他并不屑于搭理。双拳难敌四手，再厉害再强横，将自己孤立，也只有灭亡一种结局，除非他像温卯一样，自创规则，并让别人都来遵守。”
蓝涣又问：“你方才说春典，什么是春典？”
金光瑶道：“春典就是唇典，嘴唇上的字典，是野道的说话形式，就是要叫外行人听不懂，方便保密。”
蓝涣来到金光瑶身边，问：“你怎么懂这些？是你从前在思诗阁学的？”
金光瑶并没立即答他，而是去倒了盆热水，从袖中取出一方棉帕，放入热水中浸泡，道：“从前……你并不像这样关心我的过去。”
蓝涣道：“现在想关心了，还来得及吗？”
金光瑶把棉帕拧好，递给蓝涣，言简意赅地回顾了自己的过去：“我在青楼做过跑堂的，哭过坟，唱过挽歌，刨过死人坟，卖过春（和谐）宫图，装女鬼骗过钱，差点去混野教。”
蓝涣接过棉帕，“对不起，过去我对你疏于关心。”
金光瑶笑着摇头：“你又不是我的谁，为什么要关心那些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连我自己都不愿意回想。只要我们在一起，开开心心的不就好了？”
蓝涣用棉帕替金光瑶擦手，“我并非只爱你给我带来的愉悦。”
这一晚，金光瑶被蓝涣抱着，恶咒发作起来好像也没那么疼了，人真是奇怪的生灵，好心情真的可以减缓肉体上的疼痛。
老实说，比他当仙督的时候睡得踏实多了，当年他睡觉的时候，从来没有睡沉过，枕头下面随时压着剑，尤其是和秦愫一起时，时时刻刻在害怕，他秦愫会突然摸出一把匕首来，要他的命。
他很喜欢留蓝涣下来过夜，只有和蓝涣在一起，他的心才是安稳的，即使蓝涣刺过他一剑，也不能改变这种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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