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了杨希孟一阵，金光瑶突然间灵光一闪，问：“你们这些野道一类，什么妖道毒道采补道，行的都是阴路，想必不少都互相认识吧？”
杨希孟陪笑道：“大家都走的是旁门，自然是许多在一起走过水路子的，认识不敢说，不少是碰盘过的。”
蓝涣听得云里雾里，低声问金光瑶：“什么是水路子？什么是碰盘？”
金光瑶道：“水路子是相对于地面上的土路而言的，土路是光明正大的人走的，若是亡命之徒或是野道，惹上了事情或是得罪了人，要躲避风头，逃避追杀，不能走大路，只能走那些地下的隐秘门路，在专门的地方落脚，走这种门路就叫做水路子，碰盘的意思，就是打个照面，寒暄几句。”
小辈们读《雅正》、《礼论》一类的多了，没听过这些黑话，都露出惊异的神情来，此时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连魏婴听了都觉得有趣，道：“原来如此。”
金光瑶继续审：“那你，见过玉衡子吗？”
魏无羡顿时明白，金光瑶是想从这些旁门左道嘴里知道玉衡子的消息，与其遍地撒网追捕他，不如问问玉衡子的同类更好，他们才是最了解玉衡子的人。
杨希孟道：“便是那修黄赤道的葛玉柱？”
金光瑶噗嗤一笑：“正是。”
蓝家人不懂他为何笑，只有魏婴陪他一起笑。
蓝涣问：“你们为何发笑？”
金光瑶微笑道：“无事。”
魏无羡也边笑边道：“对对对，无事，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蓝愿懵懂地问：“什么是黄赤道？”
杨希孟胆子也大了，道：“这位小仙师，我说出来只怕污了您的耳朵，这黄赤道便是那采补之术，俗称房中术的，修习场所便是在床笫，这葛玉柱修习此道超过五十年了，说出来不怕您笑话，就算是我们这些乡村野道，平素也瞧不上他的作为，但小的确实见过他几次，他和我们教主有些交情。”
听他说完，蓝愿的脸都红了，蓝氏子弟却都是欲笑不笑的，憋得好生辛苦，蓝启仁倒是神色如常。
金光瑶道：“那你说说，你所知道的关于玉衡子的所有事情，越详细越好，不要用春典，这几位不懂。”
杨希孟犯难：“行有行规，咱们野道不讲其他野道闲事，尤其对仙门不得讲台面上的大白话，否则会被割舌头的，但法理不外乎人情，实在被抓了，可以用了春典说，这便是内行碰内行，就看对方懂不懂了，碰巧这位贵人您是懂的，不重要的我就尽量用白话说，重要的我就用春典，您受累解释一下，也算是可怜小的了。”
金光瑶心想，泄密就是泄密，还能这般自欺欺人？果真是旁门左道，不过我甚是喜欢。他说：“好，那你说吧。”
杨希孟清了清嗓子，道：“这葛玉柱呀，要说起来早年间也没什么出挑的，他老戗是个乡野优伶，既种田又唱戏还管哭坟的，有些小本事，偶尔给人看看事儿，还会请仙家上身。”
小辈们已经不太害怕金光瑶了，有个少年好奇问他：“敛芳尊，老戗是什么？什么是看事儿？请仙家上身又是什么？”
金光瑶道：“老戗就是父亲，看事儿就是抓抓小鬼，招招魂之类的小事情，许多乡野间有些微末本事的巫婆神汉以此为生，有了些小鬼小邪祟的，普通人家找不到正经修仙的世家，就找这些人，就像是找大夫看病一样，俗称看事儿，仙家上身就是请妖来附身帮助解决问题。”
说罢，对杨希孟道：“你继续说。”
杨希孟继续道：“他成年后到汝阳周氏做了门生，但是一直没混出什么名堂，后来不知道得到了什么奇遇，开始修炼起黄赤道来，原本这也不算什么的，只是听说他为了提高自己的修为，竟然抓住了周家主的大儿子，把人家的那个什么……内丹给黑了，安到自己身体里面去了。”
蓝涣道：“然后呢？”
“后来他就越来越走得偏，开始用真果子炼起丹药来，还专门祸害太岁减着的尖斗和子孙窑儿……别说那些个凤凰，我们这些个野鸡，平日也很是瞧不上他，原本都觉得他是迟早要点蜡的，只是听老一辈儿说呀，那些年大凤凰群里好像都在黑吃……不不不……白吃白，为了抢鸟王的位子，成天的互啄，闹得不可开交，也就没什么功夫管他，所以他才伤攒子了很多年。”
金光瑶解释：“太岁减着的尖斗和子孙窑儿说的是，年纪小的姑娘和良家女子，凤凰就是说正经仙门，野鸡就是野道，点蜡就是死了，下面你们应该也明白，伤攒子就是做亏心事，大意就是说那些年仙门内乱，无暇顾及玉衡子。”
魏婴道：“原来射日之争，在旁人眼里就是鸟群互啄呀。”
蓝涣点点头，表示明白了。温氏独大的那些年，人人自危，家家想着自保，后来又是射日之争，没什么人有心思理会这些事。
“后来好像凤凰群也啄完了，有了新的鸟王，他自己又作了大死，居然去摘凤凰嘴里的仙果子，终于出鱼了，摘了朵牡丹还弄了朵芍药，那火点牡丹就纠集群鸟，去他的柜子里要收割了他，那都是正经的凤凰不比野鸡，可是他命大呀，不知道从哪里得到风声，水漫之前，居然提前扯活了，我们都估摸着不是有望风的，就是牡丹丛里有杂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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