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视线却始终死死地盯着下垂的电话听筒，仿佛那些发出声音的孔洞中隐藏着什么令人作呕的鬼怪，正趴在听筒的塑料外壳里窃窃私语。
“他的母亲一开始也以为‘这是场糟糕的恶作剧’，”男人说，“她拉着我的袖子，抽噎着哭喊着：‘他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这般失态的模样，你知道吗？她原先是个就算没有钱，也要趁着清晨阳光正好出门去买一枝花的女人。”
“‘她被逼入绝境了’，我在那一刻深刻地意识到这件事。我想着一定要做点什么改变这个糟糕的处境，于是我主动承担了那孩子的教育工作。”
“您知道的，像他这么大的孩子早就应该接受教育了，但是因为他的身体原因，我们没办法将他放进布满终端的幼儿园或者小学里。我只能尝试着自己教他，继承他母亲的方法，一点点教会他读书写字之类的，我想着等他再大一点的时候直接送他去读初中，却没想到他在我身边依旧会做出那种糟糕的恶作剧。”
“人的忍耐力都是有限的，无论是我，还是他的母亲。”
安祈草草看完手中的资料，扔掉那一沓乱七八糟的文件，摸出抽屉底板上粘着的钥匙，打开了另一边最下方的抽屉门。
“你们做了什么？”他一边问着，一边蹲**试图在光屏微弱的照明中看清抽屉里那堆瓶瓶罐罐的名字。听筒后的男人沉默了半晌，摹地叹了口气，说：“我们试图纠正他的幻觉。”
“我不知道作为家长是不是都会犯下这样的错误——我们一开始采用的方法既自私又武断。我开始给他强化我们所认为的正向认知，刻意无视他关于‘妹妹’、‘黄昏’、‘怪人’以及所有和‘幻觉’有关的言论，让他意识到说这些话和做这些事情不会得到任何关注，借此来抹杀他那些‘错误的想法’。”
“这种手段很有效，但它在减少那孩子错误认知的同时也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因为无法洞悉我和他母亲的性格，那孩子开始变得敏感而多疑，他不知道自己做什么是对的、做什么是错的，连说话都变得小心而谨慎。”
“这是我们想要的，却也不是我们想要的。以至于当他的母亲在意识到自己的孩子被压迫成脆弱而孤僻的性格，却还没能彻底根除脑海中关于幻觉的想法时，她无法抑制地对孩子发了脾气，大吼大叫地宣称：‘我从头到位都没剩下任何一个女儿！’”
“这个在他年幼时便诞生的‘妹妹’是他所有幻觉的根基，我曾告诫过他的母亲，强行触动这个根基可能会产生糟糕的后果，然而却没能将他们之间的矛盾稳定在一个固定的范围之内。”
“这是我的疏忽，是的，说到这里您应该已经猜到了，这是我作为一个‘父亲’的疏忽。”
“那孩子降生为我的孩子，是我没能给他一个幸福的童年。我的妻子不顾家人的反对嫁于我，也是我没有给她一个幸福的未来。”
“这是我的错，是我不够关注家庭才造就了这样的恶果。于是在我爱人说完这句话后，我试图去挽救孩子脆弱的思维，我尝试着给他用催眠疗法，尝试着‘删除’他脑海里错误的意识，这种治疗勉强让他变成了一个‘正常人’，然而这种正常，不过行走在钢索上的平衡。”
“我们时刻在害怕治疗失效，紧张与恐惧充斥着家里的每一寸空气。然而这种胆战心惊的生活并没有维持太久，短短两周，在我不得不离开家去经受一个会议的折磨时，那孩子对我爱人说”
“‘妈妈，您什么时候才能把妹妹生下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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