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短暂的沉默后咧开嘴角，露出了一个几乎要劈开它脑袋的微笑，漆黑的嘴里没有丝毫牙齿的痕迹，仿佛整个身体都是一具膨胀的硅胶。
董天天听见它问：“所以你觉得，那个姑娘去哪了？”
……
——这就是给观众留下的问题了。
印桐在这个声音落地的一瞬间就听懂了对方想表达的意思，这个问题问的并不仅仅是场内的玩家，还有此刻坐在场下的观众。
——“许景雯去哪了”
这是个根本不可能找到答案的问题。
诚然董天天和沈星河在上一个副本中声称他们没有找全所有的线索，但已有的信息足够让他们推断出，许景雯已经死了。
吓到郝老师的那个鬼就是许景雯，可问题就在于是活着的许景雯还是死了的许景雯。印桐本身并不是个极端神学的崇尚者，他生长在马克思主义的环境里，思维方式还是相当唯物的，但考虑到箱庭online的构成方式，他很难劝说自己相信对方当时还活着。
这件事发生的时间应该是在许景雯死亡之后，如果她像谭笑一样创造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箱庭，就算还有很多纰漏，却也足够吓到误入的活人。
或者说，就像地缚灵会不断地重复自己死亡的全过程一样，刚进入箱庭中的许景雯也会不断地重复自己
印桐的思维断了一下。
他僵坐在椅子里，紧咬着下唇，突然抑制不住浑身的战栗。
他想着倘若这个假设切实，倘若刚进入箱庭的许景雯也曾不断重复着自己的死亡，倘若每一个开启箱庭的人都要经历这一切，那么安祈呢？
——那么安祈，是怎么打开他的箱庭的？
他抿着唇坐在柔软的座椅里，颤抖的睫羽根本控制不住滚落的泪珠。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回荡在脑海里的呼吸声几乎要敲碎仅剩的理智，他想着是啊，倘若每一个开启箱庭的人都有着和许景雯相似的经历，那么他的安祈呢？
他的小朋友，也是这么自己扛过来的吗？
他原先总以为安祈是先获得了和谭笑一样的能力，才选择杀掉游戏中的自己转移对方的视线，却没想到这件事从一开始他就猜错了，他应该是先死去，然后才打开了箱庭。
就和许景雯一样，和谭笑一样，和每一个打开箱庭的人一样。
他是先死去，才打开了箱庭。
——那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他是死在了教室后门外的走廊里吗？
——他是不是也曾像许景雯一样，像一个令人恐惧的幽灵一样，在那条空旷的走廊里一遍又一遍地死去。
——他是怎么发现箱庭的？他当初来图书馆找宁佳音留下的信时就意识到箱庭的存在了吗？倘若被沈星河唤醒的谭笑没有骗人，那么杀了安祈的人和杀了许景雯的人会是同一位吗？
——这个人也杀了宁佳音，说不定还把谭笑从天台上推了下去。
——可这根本就不可能！
印桐听到自己的指甲落在扶手上，抠在柔软的皮质面料上发出细微的杂音，有什么细小的呜咽从他的喉咙里滚出来，让他听起来就像个在天敌爪下毫无反抗之力的幼崽。
——这根本就不可能。
他听到心里有个声音抽噎着嘶吼道。
——你知道的，你明明最清楚，根本没必要这么自欺欺人，科学院的调查报告早就证明了谭笑是自杀的！
——如果打开箱庭必须采取同样的死亡模式，如果所有人的行为都是一个规定好的模板，那么无论是宁佳音还是许景雯都和谭笑一样，他们都是自杀的！
——就连你的安祈。
他想着。
——就连你的安祈，也应该是自杀的。
他想着。
——我的小朋友啊，你怎么就狠得下心死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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