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问什么问。”
相泽只是沉默。
“别让我说第二遍。”
“你为什么回静冈？”
最初重逢时他以别种心境问出过同样的问题。
“为你。”
相泽被逗笑了。
先是听到笑话的一乐，那之后有一秒他嘴角垂成个沮丧的弧度，接着那一秒便成了错觉，他从喉咙发出笑声，笑不可抑，略弓下腰身，却只显得疲累。
配合着相泽，柳也在脸上挂起微笑，唇角翘起、眼角未动的微笑。柳静静注视着他笑，他笑的声中只有荒谬和悲伤。
柳既给他留了疑点，也留了洗清嫌疑的余地。
相泽亲自选的答案，不该笑吗？
“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从没停止怀疑我。”
慢慢止住笑的相泽目光怔然。
“我也不想。”
“我看你玩侦探游戏乐在其中。”
似乎也是这样，相泽一笑。
他这个岁数，怎么可能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被感情冲昏头脑，蒙上双眼，堵住耳朵，不听不看。
他在等鉴定结果回来，以及逼柳主动和他摊牌。
相泽对柳有起码的了解，知他一贯自傲，最受不了自己的迁就和屈从。
而且相泽一早疑虑柳女士极力反对柳去东京、出国的原因没那么简单。
明明是怀抱着信念离开的，柳身处外地的那几年似乎在积极作为，回到静冈却总是表现的与世无争。
往后柳做的事也不全有合理动机，比如他和那个连队关系那么好，怎么连松下的名字都记不住，跟其他人的名字搞混。
柳的战友一个接一个死了，柳知道凶手，本可以手段强硬的护住他们掐灭势头，他反而为利益考量对其见死不救，任事情发酵成祸根，拖上层人物下水，直到影响选举。
事情一部分已分解明了。
柳从首次迈出静冈就是踏向他的野望，在警视厅高层的经营布置，还有那个自调叙利亚的行动，营救被恐怖分子绑架的日本游客和侨民。
因为急躁和担心家人就乱来，可信吗？相泽毫不怀疑柳为免暴露亚人身份甚至可以杀自己灭口。
柳应该和这次清剿黑帮出于差不多的动机。
细想当时的国际环境就明晰了，同一时期宫野在国内和国际的军事和外交方面问题活跃，那次的国际营救行动尽管对国民保密，但在政界肯定为宫野带去了不少难以想象的好处。
结论是柳全力扶持宫野上位，他和宫野背后的组织也势必脱不了干系。
当初相泽猜想柳要嫁祸同事和掩盖杀Homelander的真相是过分低估柳了，柳真正在做的是舞弄政治操纵大选。
柳做这些最终究竟是什么目的？
相泽一度想不通，直到从大屏幕看到竞选成功的宫野演讲，他提及警察大规模腐败，制度的腐朽和注入新鲜血液的必要性时，相泽灵光乍现，回去翻出宫野以往的政见新闻。
他发现宫野曾提过这样一个议案——废除英雄职业化，将职英全部编入警察队伍。
如今这次事件中柳把自己树立成一个成功的警察典范和偶像，反观此事中职业英雄的无力，宫野上位后顺水推舟的推行议案。
和根津担心柳的组织要颠覆国家不同，或许根津有意夸大扭曲了他们的本意。他们是要动摇职英行业，控制黑色集团，改变社会结构。
柳不屑登上职业英雄的神坛，柳将把所有职业英雄拖下神坛。
如柳那时所说，这个时代需要更有品位的罪犯，他够有品位。
“或许你更希望我是个一无所知的傻子。”
柳摇了摇头：“假如你察觉不了，我会失望。”
“失望的结果……”
“消太，适可而止吧。”
尽管打断了别人的话，柳依旧温温吞吞，望向远处的垃圾桶，以他们的角度能看到那上面印着的字样：不可回收废弃物。
夜凉如水，冰冷刺骨。
相泽再说不出什么话了。
“你后悔了？”
柳眯起眼睛，不经意泄露出令人不适的压迫，好像相泽是个妄图从他口中叛逃的猎物。
“你是我的恋人，事到如今全国都知道我们住在一起。”
不知怎地柳的话相泽有点听不进，他竟在这时忍不住神游：“当初为什么选择我。”
“事实上，是你选择了我。”
“……”
“在根津那里，从事实和结果看你协助了我监'听。”
一种常见的笑容慢慢出现在柳嘴角，眼角则毫无笑纹，柳轻声向他宣告。
“我们是同谋，是共犯。”
相泽呆立原地，忽然不寒而栗。
“你在黑帮工厂外反常的当着媒体主动抱我，是真情流露，还是拉我下水逼我站队？”
柳低下头，又抬起，柔润猫眼的迷离灰色不再使人有分毫软弱之感，这双眼睛晦暗、冷血、阴冷，也真诚的含着歉意。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兼而有之亦或尽数虚情假意？
相泽抿着嘴角，摘下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柳视线放在桥外，手自动伸出，相泽顿了顿，刹那间想了很多。
不是无话可说，相泽万语千言无从说起。
论理，我不会让你愚弄所有人而高枕无忧，你可怜又可憎，可悲又可怕。
论情，自此一刀两断，今生别再出现在我眼前，后悔不过遇到你。
冷却一些，你的理念合理，手段太过恶劣，一开始说清楚，我们还能做朋友。
偏执一些，就把事情问清，你到底有没有哪怕一刻一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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