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看到柳带回来的不是女人,她还是平静。所以她虽然不说,却从心底认为他和什么人在一起都可以,只要没有血缘关系。
“对不起。”柳向相泽道歉,“我不该对你生气。”
相泽并不介意,学生时代跟柳接触不多,难得见他情绪起伏,高中时相泽一度以为他很成熟,至少不会跟妈妈置气。
“走吧。”柳说,“我送你一段路。”
相泽家有点远,但跟着柳的缓慢步速相泽却没法着急起来。
繁星如练的漆黑夜空飘下了雪花,不大不小,洋洋洒洒,很快路面树梢便积了一层雪。
“下雪了……”
话音未落,相泽眼见柳拐了个弯,走到马路边一棵大树旁,相泽跟上。
柳从树梢拿起一块雪含进嘴里。
“这是?”
“吃冬至的第一场新雪后树稍的积雪会得到神的祝福。”
“……”从没听过这个说法。
相泽上前,手指从树梢捏起一点雪放进嘴里,雪瞬息之间在口腔化开,这就是祝福的味道?
爱情使人降智。
相泽最开始的表情柳看在眼里,由于对某人告诉自己的话真实性比较敏感,柳好像明白了什么。
“难、难道没有这个民俗?”
相泽诚恳点头。
柳信了二十多年:“……”
“谁告诉你这是日本民俗的?”
“我哥。”
“……”
柳如此坦然的说起他去世的哥哥让相泽有些意外。
“我妈说什么你都别信。”
就算柳这么说,相泽认为柳女士的话大部分都是可信的。
“你听到了?”
为了给柳女士留出充裕时间,柳在外面顺便跟保险公司和小区物业探讨未来和理想。
“猜的。”
“那你哥的事?”
“他死了,怎么?”
“……”
柳状若事不关己的拍了拍相泽肩膀。
“你所担心的问题我十多年前就有答案了,不然就不会有今天的我。”
他眼里没有多么沉重的东西,难以想象暗淡的灰色会像他眸中这般清亮。
这人不沉湎于过往,不轻易改变,明白了这点的相泽伸出手,在柳不明所以的目光中,试探性的轻轻放在他头上。
一道车灯的流光滑过,一束伞状的金黄雪花昙花一现,柳忽然想起来,他和今天重逢的老同学在一起了,这人还是职业英雄。
僵硬的手下面的脑袋动了动,相泽以为柳不习惯,正要放手,不过不是他想的那样,他感到柳的黑发略蹭了蹭自己的手。
冬天的无风深夜,感到有些冷的相泽伸出另一只手,双手捂住柳暴露在冷空气中发红的耳朵。
“我们需要交换邮箱和手机号码的吧。”柳认真履行基本义务,“还有你家地址。”
相泽收手,一一执行,顺带问起:“你地址呢?”
“我房子炸了。”
“……”暂且忽略怎么炸的,相泽提议,“和我住?”
“好啊。”
两人在旅馆双人房中。
“既然你房子也出问题了,我勉为其难陪你住一晚旅馆。”
心怀对柳女士怨念不想回家的柳开始卸身上的武器。
相泽:“……多谢。”
稀里哗啦,柳把枪、刀片、铁链、手铐、剪子、绷带等抖搂出来,划拉进床头柜的抽屉里。
好歹曾经做过他同学和战友的相泽见怪不怪,其实这思路很清晰,就是邀请他来自己家,结果被柳误解,拖来开了房。
他什么神奇的脑回路?
接下来该怎么开口挽回这脱轨的趋势,还是……相泽微微侧头看向柳。
睡着了。
“……”
居然秒睡。
相泽坐到他床边,给他掖好被子,在昏黄的灯下细细看他。
橘色灯光打来的深重阴影,他眼窝与一半侧脸埋在其中,自然弯曲不服管教的黑发,唇鼻轮廓的线条仍有些少年气,但从来拖着人跑的时间怎会对任何人留手,像相泽自己一样,皮肤禁不起细琢磨了。
然而忽略那些无法逆转的外部条件,同少年时没变的一张脸,前后八年,好像添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内容。想来自己也是如此,潜移默化的,揽镜自顾时则毫无所觉,只有来了对照,才不胜惶恐的意识到生命流逝。
他以为柳是阅历愈丰富智慧愈超群的,掌控得住自己人生的那种人,说话动作慢得人抓狂,做事节奏快得人跟不上,既会任由自己降职回老家,是想不开还是想开了……
相泽总觉得他像猫,现在是性情莫测隐秘重重的黑猫。
恍惚四年前,恍若刚毕业,恍如初见时。不知为何,毕业开始工作那几年相泽见他为数不多的几面,相比如今眼前的他眉眼之间的意气,更贴近学生时代的他。
那时柳目标明确,极端进取,甚至有时令人胆寒的执着。
其实,在提出威胁的一段时间后相泽意识到了,柳人尽皆知的暗恋是为全班乃至全年级的同学设置的障眼法。
极端的说法,是利用。
最过分的是柳先在地上挖了个洞,盖了层粉红色的纸,他开始了一切,相泽上着雄英考着证,不慎眼瞎一脚陷进洞里,结果柳在坑外,说“这洞不是用来抓你的”,也不给放个梯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如今柳还是回头了。
相泽向来崇尚理性,竟忍不住理想地去相信有了这如今,可以期待更多。
期待着柳走回头路也掉进洞里,然后相泽告诉他,这洞是用来抓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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