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澄瑟缩在陌生男子怀里，缓慢地抬眸，从胸口向上，沿着脖颈，最终望向男子俊秀的脸上。
晨曦被窗户纸碾碎，化作点点银光落在男子的侧脸。
他的脸是病态的白，剑眉黑直，睫毛很长，将光影拦下，暗红的眸子更显深幽，鼻子不算很挺，但很直、很精致，淡粉薄唇，像是桃子尖尖上的那抹红，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玄澄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好看，眼熟。
“怎么？看呆了？”
男子低沉的嗓音含笑，如将歇的晓月，隐晦却充满诱惑。
“不是！”
玄澄回过神，立马从他怀中弹开。
这本就是单人间，床也是单人床，男子占了三分之二，她这一退，半边身子挂在床外。
男子怕她掉下床，伸手欲拉她一把。
可她似乎有所误会，以为男子欲图谋不轨，又后仰稍稍，侧躺着的双腿再往后一蹬，退得更远了。
毫不意外的，她身下一空，“扑通”一声，滚下了床，在半米远处的桌脚旁停下。
床上的男子斜躺在床上，支着头，居高临下望着她，轻笑出声。
玄澄从地上撑起上半身，抬头愤愤地瞪着他。
笑屁啊！都是你害的好不好？
离得远了，看得也全了。
冷白皮的他像是镀了层霜般，说不出的慵懒。
一条薄被松松垮垮地盖在他的腰间，随着他笑得轻颤，薄被也在一寸寸下滑，露出他结实的腹肌，二、四、六、八……
呸！色字头上一把刀。
玄澄猛然收回神思。
“别笑了！臭流氓！”
还好自己是和衣而睡的，不然就让他占了便宜。
她从地上爬起来，坐到一旁的凳子上，抱着双臂，狐疑地打量着他。
这人是从哪冒出来的？莫非是……
环顾屋内，她果然没见着那团白毛球。
她转回脸，下颔微收，冲床上男子试探地叫了一声：“望玄？”
“嗯。”
男子嘴角的笑更加意味深长。他握着被角，眼看就要掀开起身。
“啊！”玄澄惊叫一声，忙侧过身，一手捂着眼，一手指着他，“快把衣服穿上！臭流氓！”
“呵。”
望玄扬起的唇角从醒来就没垂下过，似乎是要把这二十多万年的笑都补上般。
在他掀开被子的那一瞬，一套葱白鸟兽祥云纹长袍便覆上他的身，暗金腰封下垂着一块紫玉，形如弯月。
他翩然落地，踱步到玄澄面前，道：“我穿好了，好看吗？”语气中竟有小小的期待。
玄澄转回身，放下手，望着他的腰间，愣愣地点头，又倏地摇摇头。
她收起先前的害羞与慌张，沉下脸问：“你究竟是谁？为什么缠着我？”
事出必有因，不然美男哪会嘤嘤嘤？
现在再看望玄，她终于在记忆中的某个角落找到与之重合的碎片。
上一世最后见的人就长这般模样！说不定自己上一世就是他害死的。
她怒目而视，抱紧双臂，护住自己。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她早已将对方千刀万剐。
望玄避开她的目光，退回床边坐下，收起笑，郑重其事道，“其实这件事说来话长。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就认识了。”
玄澄松开抱着自己的手，嗤笑道：“别说是什么我前世救了你，你来报恩之类的，我不是三岁小孩。”
“可事实就是如此，”望玄耸耸肩，一脸无辜与真诚，“我在三千凡世里找了上万年，才将你寻回，还用了大半修为，为你塑造神躯，也正因如此，昨日我才会以原身示人。”
玄澄听得一愣一愣地，乍一听，望玄的说辞并无漏洞，但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人是在忽悠她。
“上万年？我不过活了九十八世，就算每世我活足一百岁，也不过近万年，哪来什么上万年？你少在那胡扯！”
望玄愣了一秒，迅速恢复镇定，解释道：“因为每个凡世时间流逝的速度不一样，我说的近万年是按我寻你时间算的。”
“呵呵，那你的记忆力可真好，时间算得那么清楚。”玄澄歪头冷哼，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件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上一世弄死我的人是你吧？有你这么报恩的？”
“嗯……”望玄不置可否。
风从窗户缝里漏进，掀起微微裂开的窗户纸，沙沙作响，掩去望玄微不可闻的话语。
“默认了？你报恩的方式可真特别！”
“可你现在是神了，再不会受上辈子的苦，不好吗？”
“你知道什么？我就是要苦日子，我正受着诅咒呢！要在99世内积满9999个灾难值，否则永生永世就要被红莲烈火焚烧。我本来顺顺利利，四年攒了三百多个，你倒好，亲手把我了结不说，还给我神躯？”
她越说越气，声音拔高一个度：“是，有了它，我变强了，但我要如何历灾？活得久又怎么样，总归是要死的，如果没凑齐剩下的灾难值，你来替我承受红莲烈火？”
前世积攒的怨气、昨日的迷茫与无助终于在此刻爆发，她好似找到情绪的发泄口，将心中的愤懑、委屈全部倾泻而出。
在百世轮回中，她就像朵无所依的落羽，带着不知哪来的诅咒，在凡世中飘零，受着各式各样的残迫。
若不是能将前世记忆封锁，她必定会发疯的吧？
浅黄色的晨光仍盖不住望玄周身的寒意，他微垂眸，暗红的眸子黯淡无光，隐在袍下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在皮下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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