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出云的印象之中,唐申不像是这样一个好说话的人,其中必有隐情。但唐出云很清楚,人力有穷,他连他自己的事情都未能处理清楚,别人的秘密他如何有余力探听,探听明白,又有何益处。
两人相对无言,闲坐片刻,唐申率先离去。
昔年因为觉得报偿少又繁琐,勘测任务他多懒加目光。然,作为外放弟子在外门耗去了多年时光,对不同的外门任务流程,怎么说唐申知道的不少。况且先前提过,外门勘测任务大都为内门服务,内门执行任务前总要领一份地方明细,就算唐申真的不记得不熟悉,以他看过的这样多的明细来反推,要如何做,心中已有想法。
既然决定要绘图,首先为自己安排一个身份。
一城一地之详尽地图,通常只有官府中留有,除非是霹雳堂雷家那样的传承一地的豪门世家。普通百姓,即使身世清白世代居住在一地,对本地每一个小巷和门店了若指掌,也不许擅留记录,这是法纪。因此穿着仿佛武人却提着纸笔四处游荡,但凡是人都知道不妥,以为奸细。
能够携纸笔四处游走绘写而不被怀疑,唯有书生以及画师。
因此,唐申第一步要做的,是到柜台前询整理账簿的掌柜:“掌柜,敢问一声,城中可有哪家衣铺代为推荐。”
掌柜放下算盘,细想了想:“这城里衣料铺不少,公子若是寻成衣,咱城东这片有家阿娣衣铺,便宜实惠。若要论更好的,就是青云布坊,就在紫鸦河边。他们有绣娘百人,便是成衣不合心意要下订,二日都能为您置办妥当。”
谢过掌柜,唐申离开客栈,一路相询,来到紫鸦河。
朱仙驿属北方水乡,名为紫鸦的河由西北向东南,将这呈不规则圆形的城镇自右上角“割”下三分之一片。
紫鸦河上,座座月桥将朱仙驿东北与余下地域通联,片片扁舟于水上来去,一些载着某家闲来泛舟的闺秀,一些装着吟诗斗酒的书客,一些在向岸上人兜售晚秋的莲蓬以及水中捕到的河鲜。
顺着河走,桥上桥下络绎不绝,或挑着担子、或摆了地席,贩卖各种物件的摊贩随处可见,十分热闹。
不久,至青云布坊,偌大门面挂着牌匾,三间铺面合作一间。走入去,柜台以及架子上摆满布料,来去多是女子,叽叽喳喳,但亦有男,不至于突兀。店中学徒之一走来,笑问:“晨安,前儿来的新的料子都摆在台上,客官随意看看,或是有所需求?”
作戏自要演好每个细节,唐申放温了声音,道:“需几套成衣,不知贵店可有合适的?”
唐申身量虽高,好在北人普遍高大,习武之人更甚,店中学徒打量一回唐申上下,未联想其他,笑答:“有的有的,客官请随我来。”
原是外头放的都是布料,供来去客人挑拣,成衣处在最里头。
却说这些做生意的,多取目光如炬而巧舌如簧为进,为做成生意,少不得唠嗑。店中学徒一边领唐申往成衣处走,一边说着:“客官看起来面生,想来是外地来人吧?”
“确实如此,今日方至此地。来时为轻便,简单捡了耐脏的衣衫,一路过来遍地风尘,穿不得了,便想来挑几件新的。”
唐申说时,语气神态颇似不经意,店中学徒听的却有心。他想衣衫洗洗就好,哪里有脏了便穿不得的道理,此人肤色白皙当不是什么需要劳作的出身,言辞又阔气,指不得是个大客,忙恭维:“客官说的是,咱店里成衣上百,都是顶好的布料,您来瞧瞧,可有偏好?”
“偏好倒无有,只多惯穿道袍,还有……”顿了顿,故作挑剔,唐申道,“紫的红的不必引我去看,深色不可,花卉团纹亦不中,太过俗气。烦请取浅色的,山水纹方纹至佳。”
如此还叫无偏好?
那店中学徒腹诽,请唐申至一侧坐下,奉来茶盏,而后手脚勤快往安置成衣的物架去。留神到客人未提及价格,店中学徒眼睛一转,前后捧来十个装衣的匣子,其中三件乃是坊中绣娘得意之作,念为镇店之宝。
一一打开匣子,店中学徒清了清嗓子,正要好好自夸一番,就见唐申眼眸一扫,搁下茶盏,站起身。
学徒一怔:“客官可是不满意?”
莫非是遇到了打肿脸装胖子的?
学徒如此想,对面客人却以奇怪的眼神瞧他一眼,淡淡道:“未有不满意之处,我已看过,予送去城东客栈便可。”
说罢自襟中摸出一叠银票。
为这阔绰行为震惊,学徒半晌说不出话来,麻木地报了一个数,双手接过银票,呐呐问:“不知……不知是城东哪个客栈?”
“悦来客栈。”
作为本地人,学徒知悦来客栈仅有寥寥五间客房,小的可怜,奇道:“客官怎到那处老客栈去?城中有十方客栈,方是客官这般富贵人的去处。”
“你这是何话,我与朋友齐来,断无抛下他们的道理。”
方知富贵人都有怪癖,放着好地方不住,要和所谓朋友挤在一处。学徒忙声道是,把衣匣子盖上,又听唐申道:“慢,你此处,可有地方换衣。”
既称朱仙驿最大布坊,能供客人定衣,自有容客人试衣之处。店中学徒客客气气领人到衣间,依要求留下一件,随后揣着银票,捧着余下衣匣,寻主家结账送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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