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
罗谷雨一脚将“风长晴”撂倒,踩着他脊背从他身上跨过去,快走几步站定在石板前。
束缚人形的石板上,布满了血迹,这些痕迹一路顺着石板棱角往下,在地面浇出朵朵褐色的花。
只是,干涸的血,没有花的芬芳。
“讷……讷夏布?”
似是听到他的呼唤,被束缚在石板上的人形略微动了动。它右手手指像蛛足般蜷曲起来,很快又瘫软下去。
罗谷雨举起手,却迟迟不敢探出,茫然地呼唤:“讷夏布。”
这呼唤很轻,生怕只要语气稍重一点,石板上的人形就会被碾碎。
这呼唤很长,第一个字如爆竹般炸开,越往后,却越发渺茫,消弭于浮尘中的尾调系着讲吐未吐的低咽,似是棉花悄悄堵住嗓子眼。
第一声呼唤,也许是长久折磨后产生的错觉。
第二声呼唤那么真、那么近,莫非也是错觉吗?
覆盖在肉膜下的双眼急速转动,随后缓缓睁开。
泛黄的眼珠上蒙了一层雾,朦胧而黯淡的目光柳絮般轻轻落在罗谷雨身上,旋即一抹极亮的光从它眼里划过,如流星璀璨,深深刺痛罗谷雨眼眸。
它脸上血肉一抽,鼻子下方的裂缝张开,嗬嗬的气音从它喉咙里崩出,最终化作两个嘶哑的音,灌入罗谷雨耳中。
“少主。”
罗谷雨想要回答,但此时此刻他的嗓子像是被冰河冻住,他徒劳地开合唇瓣,连半个字都吐不出来。与之相反的是他心中燃起一把火,一把几乎将他理智燃烧殆尽的火。他像在荒漠中顶着烈日行走,眼前一切都被高温烤的模糊扭曲,烧的他五脏六腑生疼。
然而没等这火苗飘散出来将万物付之一炬,他就听到一个声音抢先从心底冲出,咆哮着说:是你把他害成这样!
是啊,是我把他害成这样。
如果我不是这么自以为是,如果我稍微听一点他的意见,如果我……如果我没有不自量力认为自己能够拯救他……
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或许……也不会这么痛苦。
目光与声音本没有重量,只是其中包含的东西太多太沉,落在人身上才会令人感觉难以承受。
没有听到想象中的回答,它的手动了动,五指朝罗谷雨所在的方向伸去,颤抖着,生怕眼前人只是幻象。
罗谷雨抬在半空中无处搁置的手缓缓放下,越过枷锁,轻轻将之握住。
“讷夏布……”
“少主,小心‘我’。”用沙哑的嗓音,风长晴有些吃力地说道,“那人、会古怪的方术,把人皮剥下、披在混合骨灰和坟土制成的泥偶上……泥偶会、会活过来!别信、别相信‘我’的话!”
他已经见过了。
握着风长晴的手,罗谷雨忽然有点想笑。
而且那些话,他都信了。
身为一教少主,竟然连哪个是自己教众,哪个是敌人都分不出来。
明明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一个满口都是责备挑衅,一个开口不问他来处去处只求他小心,他竟然会把这二者混淆。
“对不起。”
道歉来的太突然,风长晴竟无从回应。
他睁着浑浊的眼,呆呆对着罗谷雨,那张丑陋的已经看不出神情的脸,忽然绽放了一个微笑。
在如此伤势下强行做出表情想必很疼,但风长晴没有因此退缩,尽管这微笑很扭曲。
可是它发自内心。
“少主,你长大了。”
这声带着无奈的叹息,浅浅淡淡转入听者心中,荡出涟漪。
他没有问罗谷雨是为什么道歉,因为那并不重要,无论是什么,当罗谷雨说出这三个字那一刻,他已经原谅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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