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飞草长二月天，我，钦封汉家新将霍去病，携高不识、赵破奴、仆多三校尉，领一万轻骑，悄悄离开繁华喧嚣的京城，开往山清水秀的陇西平原。
此次天子派我“投石问路”，亦或可以称之为“西进示威”，行军计划虽须保密，他依旧执意于建章宫举行一场私密的拜将仪式。
拜完乾坤诸神，祭罢战神蚩尤，天子恋恋不舍地将另一半白麟交到我手里。我在他炽热的目光注视之下，压抑住心中的迫不及待，小心翼翼地取出自己的那片虎符，将两半白麟合二为一。
“去病，我希望你能记住这次征战的意义。”大将军紧紧攥住我的手，他希冀的目光在我的眼中流连，“定襄一役，对我们官家来说只是未赢；然而对出钱出力的中原百姓来说，不胜，即是输。去年一年，汉地先后经历大雪、大旱，百姓的日子过得困难；朝廷亟需一场胜利，来鼓舞人民的士气，这也是丞相公孙弘最终同意你出战的原因。”
“舅父为此次征战付出的心血，去病明白。去病保证珍惜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凯旋而归。”阅过数枚外臣劝和奏章、听闻数次朝堂争执不下，我遂决定向大将军郑重承诺，希望能借此令他心安。
“牢记你的使命，尽量不要偏离行军路线。好好打，我知你必不会辜负陛下对你的期望。”大将军捧过我的后脑勺，将我紧紧扣在他的肩头，忧心忡忡地叮嘱道。
背后忽地响起一个声音，打破偏厅内绸缪的气氛。
“去病，好歹朕也付出不少心血，替你舌战众臣，免你后顾之忧，你不来同朕也道个别么？”一旁负手而立的天子自觉受到冷落，不满地嘟囔。
“去吧。”大将军松开臂弯，拍了拍我的肩膀。
依依不舍地离开大将军温暖的怀抱，下一秒我便在宦者的惊呼声中被帝王一把捞起。
若是早些时候，天子也许尚能打横抱起我，不过这次，他失算了。近期我个头猛窜不少，身量也比从前宽上许多，加上轻甲在身，他只将我举到半空便不得不放弃。
“陛下？您还好吗？”听得对方腰骨关节处传出“咯啦”一声脆响，我又惊讶又好笑地出言关心。最近天子经常抱着蹒跚学步的闳殿下出现在宣室殿，办公闲暇时逗着玩儿，我猜他定是下意识错把我当闳殿下，试图亲亲抱抱举高高。
“不准笑。”拂去宦者伸过来扶他的手，帝王瞬间恢复威严的表情；他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嘴角却因疼痛而不自然地抽搐。
“朕的小鹰长大喽，羽翼丰满，要自己飞出林子了呢。”无视对面大将军刀锋般犀利的目光，他隔着甲胄一巴掌拍上我的臀，“一路小心，记住别飞太远，这回可没人护着你，不许再像上次那般逞强。”
***
陇西平原的春季要比汉中来得晚一些。天山山脉冰雪消融，河面暴涨，天路上的两条主河道——洮水、弱水互相贯彻交通，形成绝佳的路标。
由熟悉地形的向导带领，沿洮水北上，穿越西面的汉匈边境线，便是休屠部的地界。
天子的那张新绘舆地图，以及博望侯张骞与奉使君甘夫提供的针对天路的书面报告，确实有助于我了解河西地形；然而若说真正熟悉河西地貌的，莫过于我军中那些曾生长于此的匈奴骑兵。
攻下休屠王布置在天路上的左右拱卫，不费吹灰之力。既然离边界线近，这两个匈奴部族首当其冲。
出其不意地被我干掉守军、不得不乖乖缴械投降的这帮河西匈奴人，愿意跟随我的我并不介意带着他们继续西进。我队伍里本就很多与河西匈奴部落语言相通之人，甚至某位战俘居然在军中寻着失散许久的乡里亲眷，相拥而泣，倒也造就了一番和睦的氛围。
“下一步便是这里，休屠泽。霍将军，末将请示是否需要一鼓作气，继续北上？”赵破奴圈出洮水北支流尽头的一处湖泊，那里是休屠部大营所在地。
“不，此行不攻打休屠泽。”我指向地图中正西方向的层层山岭，“通知诸校尉，就地整合降军，午饭后直接穿越乌鞘岭，进军焉支山。”
所谓奇袭，便是匈奴人的一贯风格，趁着敌人尚未反应过来，见好就收，打完就跑。休屠泽周边的平原地带至少留守有一万骑兵，他们利用号角和烟火通信，集合迅速；袭击那种地方，好比捅马蜂窝。再说，休屠王刚被我拿下双拱卫，正在气头上，我可不想同他硬杠，破坏我接下来的进军计划。
山崖之下的隐蔽处，营地炊烟渐消，军需官给整编完毕的降兵每人发放白色翎羽。
说起白羽的来历，还得感谢汉家帝王。那次胡骑营蹴鞠归来，陛下对我胡服装束上的翎羽饰物产生了巨大的兴趣，很快被他试用于各种奇怪用途；床笫间饱受摧残的我整月不敢进宫，寻遍一切理由拒绝面圣，直到他承诺不再对我使用翎羽。
必须承认，帝王的眼光确实与臣子不同；将永巷后宫闹了个天翻地覆后，他替翎羽想到了一个更妙的用途。胡骑营士兵装备和匈奴军无大差别，混战起来谁也辨不清谁，容易误伤战友；他命宫里师傅将这些杂色翎羽统一用汉家漂染技术漂白，提供给兵士，或佩戴于头盔、毡帽上，或别于发带、腰带间，作为辨认友军的醒目标识，的确格外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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