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役来到正堂。
狄怀英坐在书案后，李元芳站在边上，他和颜悦色道；“你不要害怕，我问到什么，实话实说。”
“是。”
仆役小心回答道，一颗心宽了大半。
狄怀英开口：“方才，方大人为什么要申斥于你？”
仆役叹了口气，感慨道：“大人不问，小的也不敢说，这位方大人实在是太难伺候了。”
原来。
昨天下午仆役在伺候刘金更衣的时候，就被他轰了出来。
今天早上刘金起床后仆役进去收拾床铺，也被他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
方才是管事的吩咐要给方大人端水，仆役这才硬着头皮再次前去，结果又是一顿臭骂。
“叮！好个方大人，忒也不通情理。李元芳为仆役抱打不平。舒坦+50.”
狄怀英点了点头，安慰道：“你受委屈了。”
仆役一咧嘴，心情瞬间好了很多，道；“得了，大人，有您这一句话，就算受点委屈也算不了什么。”
“对了，今晚你进到方大人的房中都看见了什么？”
狄怀英继续安抚了一些仆役，转而问道。
后者想了想，道：“小人进去的时候，没有动静，刚刚放下脸盆，方大人便从床上的帐幔里钻出来，把小人臭骂一顿。”
“你是说，他从帐幔里钻出来的？”
狄怀英追问。
仆役重重点头；“正是。”
狄怀英若有所思，挥手道：“是这样。好了，你去吧，今天我叫你问话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大人放心。”
仆役转身告退。
“大人，这位方大人脾性有些怪啊。说不用人伺候更衣，那也就罢了。怎么收拾床铺他也不让？仆役不过是例行打扫，这也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
李元芳愤愤不平。
下人也是人啊，这方谦有点不把下人当人看了，动辄呼来喝去，抖的什么威风？！
狄怀英笑了笑，道：“方大人被关在牢中多年，脾气难免有些急躁，你就不要怪他了。”
“好了，今天的事到此为止，元芳，早点回去休息吧。”
李元芳义愤填膺，但闻言还是行礼退下。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狄怀英不由笑了，道：“元芳还是年轻，欠缺历练，不太能沉得住气啊。”
摇摇头，狄怀英暗中命府内管事的又将先前那名仆役叫了回来。
他的第一句话就让仆役打起精神。
狄怀英道；“有个差事给你。”
仆役躬身道：“大人尽管吩咐，小的一定照做。”
狄怀英走出书案，来到仆役跟前，低声道；“今天晚上，趁夜深人静，方大人熟睡之际，你在东花厅的偏房中放一把火！”
“什么？”
仆役冷不丁的听到这话，直接唬了个半死。“这……”
“只管照做。”狄怀英表情严肃，没有开玩笑，道：“火能有多大就多大，等方大人移驾之后，你潜入房中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重点检查一下帐幔那里。”
“是。”
仆役再次咧嘴。
虽然不理解狄怀英这样做有什么用意，但大人吩咐，他还是牢牢记在心上。
转身离开后，他自行去准备引火之物，潜藏在东花厅外，只等着方谦屋中的烛火熄灭。
月。
依然是那轮弯月。
虎敬晖静静地坐在房中。
嘶嘶！
一条蝮蛇在地上爬行，三角状的蛇头来回巡视。
它从地上直起身子，轻轻一探，便钻入了床上的帐幔之中。
在床褥上游走了一会之后，或许是觉得无趣，它又爬了下来。
在冰凉的地面上匍匐，盘着半个身子，轻轻一跃，便跳到了桌子上。
咚！
响动使得桌子上蜡烛的火苗扑簌抖动。
蝮蛇歪着脑袋，两只眼睛落在虎敬晖的身上。
他已经呆坐快一个时辰了。
嘶嘶！
三角状的蛇头轻轻摩挲虎敬晖的大手，蝮蛇用自己冰凉的躯体给虎敬晖带去些许温暖。
“多少年了，你好像还没有名字。”
虎敬晖回过神来，轻轻抚摸蛇头，二者亲昵无间。
实际上，他并不姓虎，而是姓蝮。
是王皇后的侄子。
当年武则天构陷皇后，王姓一族十五岁以上的男丁尽被诛灭。
他的父亲、叔叔都被车裂而死。
刚刚满月的他和家人一起被武则天发配到了岭南。
十岁的时候，姑姑、姐姐死于瘟疫。
从那时候开始，他一个人在世上漂流，
讨饭、苦力，什么没干过。
半世飘零，身边只有这一条蝮蛇相伴。
“就叫你阿晖吧。”
虎敬晖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从未在人前展现过的笑容，很温暖。
透过桌上的烛火光芒。
李青霞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过往的一幕幕，如镜花水月一般重演。
对这个女人，他爱得深沉。
本想着举案齐眉的。
可事与愿违。
从杀死突厥议和使团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再也没有办法停手了。
“阿晖，如果你没了，我就又是一个人了。”
虎敬晖愁肠百结，心里堵得慌。
今日狄公暗探密道，他就隐隐察觉出刘金的处境有危险。
想要搭救，又不知从何入手。
更要命的是。
毒蛇伤人让狄公一下子联想到了他。
自己随时有暴露的可能。
要丢卒保车么？
目光落向桌上的蝮蛇，虎敬晖的眼神一变再变，最终坚定下来。
嘶嘶！
小小的蝮蛇并不清楚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依旧在用自己的身躯温暖着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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