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春节来的很早，所以期末考试来的也很早，这是一件令人又痛苦有甜蜜的事情。
甜蜜的是，春节来了，意味着假期也来了，“回家过年”是印刻在国人骨子里的四个字，不论年龄职业，春节本事就象征着团圆、温馨，本身来看，确实挺让人感到高兴。
但痛苦的是，如果期末考试考得不怎么样，没人性的学校会在临近春节的前几天，把成绩发到家长的手机上，考得好当然无所畏惧，考得不好，这个节怎么过，就只能尽在不言中了。
期末考试前一个星期，十九班开了一个小型的家长会，不出徐淼所料，他的统计资料也完全印证了这个家长会的冷清程度，大部分的学生家长都没有到场，徐淼的看法还乐观了，估计到场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卜瑜年乐得清闲，他早就做好了今年的年终奖金泡汤的心理准备，佛的都快要剃度出家了，所以看到班上坐着的稀稀拉拉的十几名学生家长，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公事公办地吹嘘了一波学校的教育理念，然后对自己的教学工作做了一个简单的汇报，家长会就开完了。
他倒是觉得家长们实在是优秀，至少比那群猴崽子省心多了，结束以后，除了白太太，居然没有其他的学生家长来和他交流关于孩子的教育方式。
当然，白太太也不是来找他交流教育方式的，她十分开心地向卜瑜年表示了感谢，并且邀请他到家里做客，最后又送了他一袋特产的荔枝。
去家里做客只能算了，卜老师也不好意思去人学生的家里蹭吃蹭喝，但是荔枝他推脱不了，最后只能收下了。
事后他仔细一想，才发现这袋荔枝可能有那么一丢丢的昂贵，寒冬腊月的季节，要到哪里才能搞到新鲜荔枝？
结果不言而喻。
卜老师愁得长吁短叹，觉得自己简直是无功受禄，收了人家的好处，还莫名其妙享受到了杨贵妃“一骑红尘妃子笑”的待遇。
接着就是为期两天的期末考试，考完试，便直接放假了。
考试那天下午，卜瑜年开车去姜渚家楼底下等他，正在暖气很足的车内昏昏欲睡，却突然接到余一打过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余总，声音疲倦，透露着一种要死不活的衰败感：“老卜，跟你说个事。”
年终时刻，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的余总还有时间给他打电话，卜瑜年感到很惊奇，便嘴下留情，没损他损的太狠：“你早泄了？”
“妈的！”电话那头的余一顿时暴跳如雷，“怎么说话呢？！谁早泄了？！啊？！”
卜瑜年混不在意地把手机拿的离耳朵远了一点，车载广播里正在播放欢快的乡村音乐，整个愉快轻松的氛围差点被余总的一嗓子嗷到非洲大草原上去。
“别他妈打岔！”余一骂完之后，继续说他的正事，“我真的有事情要跟你说。”
卜瑜年支着脑袋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我想去美国找飞飞。”余一认真道。
“啊？”他话说完，卜瑜年有点没反应过来，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要去？干嘛？”
余一便很有耐心地，一字一句地重复道：“去找林飞飞。”
沉默了一会儿，卜瑜年突然乐出了声：“余一同志，你他妈是终于开窍了吗？你不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吗？”
“我仔细想过，”余一说，“看到你这个老混蛋也安定下来了，就有点怀疑人生。”
“所以？”卜瑜年皱了皱眉，“你是觉得孤独寂寞，无人为伴，想找飞飞排遣你的形单影只？余一我警告你啊，飞飞喜欢你是真的，你要是不接受，拒绝了就算了，要是想玩弄感情，滚他妈远点，少去祸害人小姑娘！”
“她不是小姑娘，”余一难得没跟他对骂，冷静地说道，“她等不起我，我是有点混蛋，但好歹也知道什么是怜香惜玉，让人家小姑娘的青春全部蹉跎在等一个混蛋身上，不知道。”
卜瑜年“哼”了一声：“你知道自己是混蛋，就还有救。”
电话那头静默片刻，又听余一道：“明晚上的机票。”
卜瑜年被余总行动派式的雷厉风行吓了一跳：“什么？！”
“我说，我明晚上的机票，去美国的，”余一笑着说，“接她回来，带她回家过年去！”
开窍开的比较晚的余总，这一辈子总算是干了一件不那么混蛋的事儿，卜瑜年挺高兴的，一高兴就忍不住继续怼他玩：“我们余一总算长大了，不再继续用下半身思考问题，为父真的很为你感到高兴。”
百忙之中想找个人分享感情问题的余老板忍无可忍地掐断了电话。
卜瑜年乐了，把手机放回驾驶台上，摇下车窗，想摸根烟出来抽一抽。
手伸进外套口袋里，却只摸到了一把薄荷糖，这才想起，他已经被姜渚半强迫半哄骗着把烟给戒了。
无奈地剥开糖纸，把清凉的薄荷糖塞进嘴里，卜瑜年把胳膊肘架在窗框上，抬头看向车窗外的天空。
一片筒子楼竖立在灰蒙蒙的天空下，脏乱差的环境虽然还是没有得到任何改善，但是有些楼层的住户已经搬走了。
侧方的石灰墙上，用新鲜的红油漆，刷了一个巨大的“拆”，外边儿还画了一个圈，把“拆”字框在中间，醒目刺眼，和这片破旧的筒子楼显得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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