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元一个人在国内，就钻到工作室成天不见人，不是陆姨催着吃饭，他能一天不露脸。
十二月初，全国书画协会，领域杂志和京川博物院将举办一场时尚活动，以“古典书画之美”为主题，宣传古典文化和博物院十二月的唐宋明月主题展览。其中将穿插一场义拍，由书画协会成员选送作品，拍得款项将用于京川博物院的文物修复部门运作以及博物院即将推出的青少年传统书画公益课程。
一大清早，齐元的电话就响了。
“小元啊，你既然已经回来了，那你爸爸的作品出去，你去代表不是最合适不过吗？”电话那头，钱愈苦口婆心，颇有一种超出自己年纪的老年人般的唠叨。
钱家和齐家关系匪浅，钱愈13岁就开始跟齐缙之学书法和丹青，至今已经二十年了，他看着齐元从一个小婴儿长到十二岁，虽然没有照顾过他，还是觉得自己有一种长兄的责任。眼见着齐元和齐缙之一步步变成今天这样，他总是想方设法要缓和两人的关系，既然齐缙之不好开口，那就只好自己来说了。
“师哥，别难为我了。他既然身体不舒服自己不想去，正式派一个代理不好吗？”齐元放下手里的活儿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的落叶有点发怔。
“安安，来，过来看爸爸画画。”年轻儒雅的男人把小男孩抱坐在腿上，又掭过毛笔，在宣纸上一顿，快速走笔，有湿到枯，由重到轻，形走虬曲。小男孩闲不住，伸手就要去抓纸上的画，袖口一下就浸在砚台里，袖子上黑了一片，又湿哒哒的，小男孩觉得不舒服，便在纸上蹭来蹭去，好好的一张画，一下子看不出本来面目了。
“安安！你在做什么？快下来下来！”温柔的妇人过来看见这样的画面，登时慌忙放下了手里的果盘，走过去要把孩子抱走。待到看清了一张被毁了的画，更是几乎要生气起来：“安安，爸爸在这儿坐了一下午，你过来几分钟就把他的东西毁干净了啊？”
“没事，练手用的，没事哦安安——”男人温柔的目光从女人进来就没有移开，他笑着把孩子抱下去，宠溺地捏捏他雪白通透的脸蛋，一点没有要怪罪的意思。
外面正是春风三月，院子里看出去的天空澄澈通透，孩子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知怎的就是觉得连天都好看得不像话。前头池塘边的金钟和迎春开在一起，尽是黄黄绿绿的一片，看得人心里暖洋洋。
男孩蜷在女人怀里，脸往她肩头蹭着，嗓子里呜呜的，像头慵懒的小兽。
“我们安安喜欢什么啊，以后也跟爸爸妈妈一样做一个自己一辈子都喜欢的事好不好？”
“我喜欢——”孩子咬着嘴唇，眼里盛着一园的春光:“都喜欢，这个世界我都喜欢——”
电话那头，钱愈说了好多话，齐元回过神来时，他正叹气。
“小元，你和郑阳——还在合作吗？”
这个名字，听起来就是这么刺耳，齐元总会有一些生理性的不适。
“没有。”那种事怎么可能当没发生过，合作？没叫他以后都不能在圈子里混了已经仁至义尽了。
钱愈好好舒了口气：“那就好，我总觉得这人给我感觉不大好，极端执着，目的性极强，总是让人不大舒服。当然我否认他确实有手段，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跟他捆绑地太紧。”
“他也是这么说的吧。”齐元第一次主动提起他。
“老师那时候怕你又反应过激，没敢跟你说，我也是操心的命，知道你最近状态不错，才敢跟你说这些，我觉得你还是应该要知道这些，这个人，我和老师都不放心。”钱愈有的时候确实像个老妈子，什么都看不过眼，替谁都要操半分心，师弟们私下里都说大师哥是内务总管，来年生日送把他浮尘凹凹造型，可以搞个cosplay。虽然他本人并没有听说过这回事。
齐元愣了愣，在意的是另一件事：“你从哪知道我状态不错？”
“啊？”钱愈明显没想好怎么圆过去，电话那边安静到了再不出声就尴尬得没法解释了，也只好老实说了。
“我说了你别跟他生气啊。”
齐元脑子里一瞬间把可能的人都过了一遍，最后也只能想到一个人了。
“那天跟你一起来医院的小伙子，给我留了联系方式。”
啊，果然。
他什么都没说，居然背着自己和他们联络。但是生气吗？好像根本感觉不到。失望吗？似乎也没有。
想起之前看见过几次秦予歌刻意背着自己发信息——以往他从来不避讳什么，就连一些私隐都不会刻意回避齐元，所以齐元曾经想问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只不过后来被秦予歌打岔把话头引开了，后来又是浓情蜜意，谁还能想得起问问发什么信息打什么电话？
齐元哑笑着：我这算不算被使了美人计？
“你朋友是好心，也没多说什么，就是问问我老师的康复情况，你状态好点儿了也跟我说说，多余的可是一句也没有。真的！”听着这头的沉默，钱愈急了：“你要是不乐意，也别说他，大不了以后我不问了，不联系了——”
换成别人，齐元大概会觉得这人有些多管闲事，但是秦予歌怎么会一样呢？这算是家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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