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予歌觉得，齐元现在看起来像一只保护自己地盘的猫，他见过朋友家的布偶生气的样子，上一秒还是美丽高贵的高雅美人，下一秒就龇牙咧嘴身上的茸毛根根竖起。不过好在它并不难哄，只要你好声好气凑上去，然后大着胆子顺顺它的毛，它就又把眼睛眯起来，还示意你要你摸摸头。比如现在，秦予歌就很想摸摸齐元的头。
看见段濛濛走远了，秦予歌突然伸手去摸了摸齐元的头，狠狠薅了两把他的头发：“干嘛，小姑娘跟我说话你不乐意啊？”秦予歌笑着，假装不经意地问他。
齐元也不躲，就乖乖被哥哥拿捏，声音闷闷地说：“她想利用你。”
“她不是故意的。不过故意的也没什么，这圈子里这都算不上什么大事。利用说得重了点儿。你以为我就是什么好人么？捆绑炒作什么的，我经纪人以前背着我也做过，就算我不想，我也不能拦着她。团队那么多人，我一句不争不抢，他们吃什么呢？我今天让她回去也不是有多生气，或者觉得她错了，只不过是就觉得她还小，希望她真的想想自己要什么，别总被人推着走，走到最后都不记得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秦予歌自顾自地说，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些片段，觉得好在自己的履历还算干净。
可是忽而看向齐元的脸，他又觉得自己也并没有很干净，面前的这个人比自己干净纯粹得多，可他甚至被自己骗了，以为自己只是想当他的好朋友，好哥哥。果然，我真不是个好人，秦予歌心里有点懊恼，责怪自己为什么总是会有那些不切实际又羞于启齿的妄想。
“哥哥。”原本可能是在未来某一天的，但是突然的，齐元想现在就和他说，好像抓住了什么稍纵即逝的机会似的，着急地——“哥哥，你是好人，很好，我很喜欢你。”
也可能不算突然，不是冲动，只是每天都装在心里，每次看到他都想说，所以刚好是今天，说了也好。齐元说出口，反而很平静，既没有期待，也没有害怕，与其说是在期盼回答，不如说是在等待审判，眼睛里平静得仿佛他刚才只是说了句今天天气还不错。
秦予歌先是怀疑自己听错了，继而又怀疑是汉语言博大精深，喜欢可能是只其他无数种的情感定义，一定不是自己想的那种。
“我其他朋友也说我挺好的来着——”
“我——喜欢你。”齐元认真地看着秦予歌，平静却温柔。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秦予歌声音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虽然很希望是真的，但他向来不喜欢自作多情，不论是演戏还是生活中，他都见多了自作多情的难堪，由衷的，他害怕这种难堪发生在自己身上，发生在这个人面前。
秦予歌的手腕被齐元紧紧抓住，被猛的拽走，齐元熟练地在后院拐了两道弯，打开一道红漆木门，把秦予歌扯了进去，带上门就把秦予歌顶在了门板上。秦予歌脑子甚至来不及想清楚刚才的他说的喜欢是什么，这又是要干什么，只是后背撞上门板的那一下有点儿疼，疼得秦予歌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吗？——”齐元还没有松开抓着秦予歌的那只手“哥哥，要说不是好人，那也得是我。你怎么这么没有戒心呢？我从一开始，就是为你而来的啊。”齐元看到了秦予歌眼睛里的疑惑，就那一瞬间，他觉得就今天，此刻，就把自己剖开了给秦予歌看吧，虽然对于感情这种脆弱的东西，孤注一掷太过冒险，但是秦予歌必须知道。
“我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我在楼梯间里哭，我跟你说，我妈妈不要我了。”齐元整个人覆上去抱住秦予歌，下巴抵着他的肩窝，不肯松开。“你把我骗出来，给我吃糖了，跟我说了好多好多话，后来你每天都来陪我，可是那一天我被送走了。他们都以为是我自己要去国外，其实不是的，我外公要带我去国外治病，我爸爸满怀愧疚，不敢留我，我不想走的。哥哥——”就好像那天躲在医院西边的楼梯间里一样，齐元咬着牙，不吭声了，可泪水却在眼眶里打转。很奇怪，以往每次做心理咨询，讲到这些胸口都会有些窒闷，有几次甚至喘得厉害，咳得气管，胸腔，心肝脾肺都疼得要命，但今天是因为他在吗？所以那种感受才没有来找麻烦。
十多年，时间很久了，秦予歌根本想象不到那时一个瘦瘦弱弱的豆芽已经长大了，长成面前这个男孩，深沉的，热烈的，一个崭新的样子。其实他根本就不记得那个小男孩长什么样子了，如果齐元不说，他已经连一个模糊的轮廓都想不起来了，即便是还记得发生过什么，还记得突然有一天这个小男孩从生活中消失之后，自己也曾有过担心和失落，可是回忆起面容，都是朦朦胧胧，再也看不清了。秦予歌下意识地用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就像在安抚一个受伤的孩子，秦予歌突然想起，自己总是心疼他，好像从一开始就带着偏爱。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是会把一段陪伴的时光记了十多年的人，竟然会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原来你是安安啊。”
秦予歌突然有些高兴，不是一厢情愿的感觉真好，至少不用为被拒绝而烦恼了。不过这么想似乎有些不太厚道，感觉在欺负小孩子。当然，既然是这样，所谓负罪感也就可以烟消云散了吧。秦予歌手放到腰间，想把齐元的手松开，又是掰不动他，秦予歌觉得齐元大概是有了自己的策略，这种把人死死箍住的方式他已经用了好多遍了。
“其实，我本来以为，是我不对劲，竟然不止想把你当成弟弟。”秦予歌把脸颊靠向齐元，不知该看向什么，便只好盯着齐元身后墙上的画说：“当我只知道你是齐元的时候，我对你的感情就有些不一样了。原本我喜欢跟你聊天，谈艺术，也喜欢吃你做的饭，跟你看电视打游戏，可我渐渐觉得不够了，我有的时候想要的比朋友更多了。”秦予歌伸手摸摸齐元的头，感受着蓬松柔顺的短发穿过指缝的微妙感受，这一刻的感觉，他要好好记住。
天气晴好，温度适宜，有屋子里灰尘的味道，有木头清淡的香气，也有他洗过的头发的薄荷味道。
“齐元，我大概也是喜欢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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