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川市立美术馆周一闭馆，周二到周日都是下午五点闭馆，齐元3点50到门口的时候，已经有陆陆续续出馆的人了。站了不久，秦予歌就鬼鬼祟祟地出现了：帽子，口罩一件不少，大概是怕室内太暗看不清楚，好歹是没戴墨镜。
齐元却好像是对此一点儿也不奇怪，并没有多大反应。
秦予歌很不好意思：“我就是怕麻烦，所以......”
齐元：“没关系，快进去吧，就要闭馆了。”
秦予歌还是很兴奋的样子：“嗯！这次的展都开了两个多月了，我都没时间来，下个月就要换展了，今天不去就真的要错过了。听说下一场会去临海，那么远，我还怎么看啊。”
两人并肩走在透明的长廊里，齐元很自然地问起：“你很喜欢当代艺术方面的东西么？”
“对啊，其实一开始我也不懂，没什么感觉的。但是我还小的时候，第一次演戏，演一个自闭的天才艺术家。我一开始根本就找不到感觉，你知道艺术这个东西真的很玄，我看山是山，看水也只是水，怎么都不像一个天才。”秦予歌努力地开始回想，他到底是在哪一个瞬间开了窍。“我记得那段时间我看了很多，做了很多功课，每周都来这里。渐渐的，导演说我的眼睛里是真的有了，你知道么，就是那种理解，热切的光彩。”
齐元偏过头看他，确实，现在眼睛里也有光彩。
“你知道其实他们通过这些不同的材料，肌理，色彩和光影等等的东西构建的东西一旦你发现自己的理解和他们原始的意图相近，是非常有成就感的，就好像读书一样，要是由明到暗你都能看明白，会让你觉得自己甚至是有资格自命不凡的。”秦予歌凑到近前看了一下这个叫“诺亚方舟”的大型钢结构装置，转过头来看着齐元：“但是吧，你知道的，也不是每次都灵的。”说完撇撇嘴，私心里觉得金属的表达还真不是很喜欢。
齐元笑笑，并不说话，默默退到远处去看。
林俞开完会从办公室出来，准备在闭馆前检查摆放和耗损，突然看到在角落里有个熟悉的身影，竟然是Yuan！这次Yuan的个展3周后就要开始动手布展了，他现在出现在这儿，难道是不放心我们的场地，亲自过来视察了？林俞急急忙忙地跑下楼梯，要去跟Yuan打招呼。
齐元余光见有人跑过来，转过头觉得有些眼熟，但齐元确实有些脸盲，实在想不起这人是谁。
林俞：“Yuan老师，你好。你有什么东西要跟我们沟通的么？其实你不必亲自过来的，给我们发邮件我们可以去您工作室沟通的。只是三周后开始布展的话，您不放心可以过来盯一下。”
林俞也只是第二次见齐元，总觉得还不太真实。毕竟面前这人实在太过年轻，而且太......像个小白脸了，跟他平时接触的或不修边幅或不羁肆意的大师都太不一样了，林俞偶尔甚是有过怀疑：“Yuan”可能是一个代号而已，这小白脸是门面担当，而背后，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创作团队！不过上次见面讨论完展览安排之后，林俞自己就推翻了这个阴谋论。
齐元看到秦予歌回头看他。作势要走过来，便手指靠近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我不是来讨论工作的，今天是个人行程。”齐元扫了一眼工牌：“林先生，你去忙你的就行了，我只是来看展的。”
林俞：“Yuan老师，不然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次的展品？”林俞还不死心。
“Yuan？老师？”秦予歌站在一边一头雾水，但又敏感地听到了关键词。
齐元：“嗯，叫齐老师就好。我也是做艺术相关的，所以跟林俞见过几面，他叫我元老师。你知道的，互相之间开玩笑也会这么叫的对吧，秦老师。”
秦予歌笑了：“那可以的，齐老师。哈哈哈哈哈。”
林俞觉得面前这个带着帽子口罩的人也是有些眼熟，但也说不出来是谁。大概是在电视上见过，不然怎么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看Yuan递过来的眼神，他也不好意思一直盯着对方看了，赶紧给自己找个由头离开了战场。
林俞一走，秦予歌就忍不住问齐元：“你怎么也没说过你是做艺术的，看哥哥给你面前班门弄斧是不是心里在偷笑啊你。”
齐元：“没有，你认识比我深刻多了。”
秦予歌：“骗谁呢？”
齐元：“真的，我其实根本不懂，你知道的，思民里听说看门大爷都会画油画，遍地都是搞艺术的。所以我这个水平，也不敢跟你说了。”
秦予歌笑了：“是雨说你挺不会说话的，性格又孤僻，脾气也不好，问我怎么觉得你其实挺会聊天的？”
齐元心里默默记下了：不会说话，性格孤僻，脾气不好，是雨，这账先挂着，以后一块儿算。
临近闭馆了，美术馆的人越来越少，整个启明馆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了。秦予歌慢慢在馆里踱着，细细欣赏展品，齐元就虚跟着，走在后头。渐渐熄灭的夕阳照在秦予歌的身上，齐元只觉得看着心里升腾起一股暖意。他见过许多夕阳，在塞纳河畔，在埃菲尔铁塔下，在伯恩茅斯的海边，在亚瑟王座的山顶，明明都是温暖的颜色，却没能带来同样温暖的感觉。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不一样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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