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区公寓里，秦予歌刚洗完澡，泡了杯茶，趁着还没多少困意，想再看两眼剧本。其实手头上这部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现代剧，台词好记，人物也鲜明，很好抓，但这么多年下来，每天温词已经养成了习惯，包括前后场还有对手戏演员的词，秦予歌都会背下来。有些媒体曾拿他在现场给对手戏演员题词的事夸他业务能力一流，秦予歌总是不好意思，觉得背书背得好实在没什么值得表扬的。
“咚”手机的信息提示音突然响起，他拿起手机，屏幕上赫然两个大字“齐元”，验证信息倒是空白的，顺手就给通过了。
对面显示正在输入，于是秦予歌开着界面等着。可是过了五分钟，还是没有信息发过来，秦予歌“嗯？”了一声，便主动发了信息过去。
“你好，我是秦予歌。”秦予歌思考了一下，但想不出有什么不客套，不尴尬的开场白，憋了很久之后，还是发了一句这样直白而无聊的自我介绍。
对面又开始显示正在输入，又是五分钟，终于回了一句“你好，我是齐元。”
“呵。”秦予歌看着屏幕是真心觉得好笑，他们俩的聊天记录Po出去那就是夕阳红交友记录吧，一点儿当代年轻人的朝气都没有。
秦予歌对这个年轻人印象挺深的，毕竟他们俩属于犯罪嫌疑人和受害者的关系，讲起来还能算是不打不相识吧，而且虽然齐元一说话就能把是雨噎得禁音了，可对自己却连神态上都没有过一丝不满，尽管他磕那一下看起来是是真的很疼。虽然也许那只是因为自己对他来说是个陌生人，大多数人对陌生人自然会有一些格外刻意的尊重和客气。
秦予歌童星出道，在娱乐圈这些年，算是觉得自己练就一双会看人的慧眼，就这短暂的接触，他对齐元有一种莫名的好感和熟悉感，就是一种说起来觉得可以成为朋友的那种，理由并不充分的直觉。
齐元侧卧在床上，面对着窗子，脸被屏幕光打亮了，看起来阴惨惨的。他打了几个字，又删掉，思忖了一下，又点了点屏幕，又删掉。反复几次，他放下手机，翻身直挺挺地躺着着，开始呆看着天花板出神。
说起来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心里像今天一样轻松了。
这半年来，齐元的状态很不稳定，回国之前，Dr.Lee帮他联系好了在京川工作的校友，让齐元回来之后也要定期去报到。之前吃的赛乐特剂量加过一次，Lee有点担心齐元回国之后的状态会失控，但好在他跟是雨通了气，如果有什么情况，让是雨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自己。
今天，见到他了。
齐元竟然觉得自己的嘴角动了一下，好像是有点儿想笑似的。现在他已经有点忘记今早回家时心里还搁着的沉重感，意外的轻松。齐元想抓住这种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真正触摸到周遭世界的心理上的真实感了，不稳定的心里状态让他始终和世界隔着一层真空，隔绝他所有的声音和那些得以交互的心情，让他被囚禁在自己的世界里。
果然，回国是对的，虽然可能不得不面对那些不想见的人，但想见的人，也只有回到这儿才能遇见啊。
秦予歌还在思忖该怎么使这场聊天不尴尬的时候，是雨突然开始猛发消息，手机提示音噔噔蹬蹬吓得秦予歌整个人都不由一激灵。
“这是齐元。”啪，推过来一张名片二维码。
“他话少，你快找他聊天！”啪，一个红包。
“他回国没事儿干，你快给他找点事儿干！”啪，又一个红包。
“求你了！”又是一个红包。
秦予歌：“好好说话，发什么红包？”
秦予歌觉得好笑，“你一个百亿阔少，少女之梦，找不出一点事儿给他干？你觉得我会信吗？”
是雨理直气壮：“跟着你出活动不比成天呆在酒店里要有意思啊！他天天跟我呆着，我们俩一定会疯一个，而且以我的经验，大概率是我。”
秦予歌竟然被这个理由动摇了，感觉似乎也有一点道理，毕竟他俩这种猫鼠关系还是相当明显的。但是第一天认识就给人领东领西的，实在是有点儿奇怪，更何况，他来跟齐元说这些，那感觉仿佛自己和是雨是两个经手的人贩子，微信发着红包，就把齐元给卖了。
是雨从看到他俩在酒吧的状态就知道，齐元绝对有事儿，毕竟是齐元十好几年的朋友了，他虽然情绪总是淡淡的，是雨却还是能感觉到，从秦予歌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有些不一样了。今天，齐元的状态太明显了，刻意在掩饰自己的目光，掩饰自己的激动，似乎是，认识秦予歌似的。是雨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齐元，慌张的，热切的，有血肉的，从他们认识的那天起，他就没有看见过。
秦予歌大概有什么不同吧。
“哼，没劲，什么都瞒着我，切。”是雨点开齐元的对话界面，忍不住吐槽。想了一想，却一个字都没发。
“既然你不肯说，也不会做，那兄弟就推你一把。”是雨想了一下，果然还是自己最够意思。
秦予歌觉得好笑得很，齐元明明都没什么反应，怎么是雨倒是一副操心老妈子的样子，秦予歌觉得，自己应该已经明白了他俩多年的相处模式。这种皇帝和太监的友情模式，向来更加坚不可摧。
天都已近翻白的时候，齐元还是没睡着，靠坐在床头看着月亮发呆。无数次地看，月亮都还是美好的，就算是多年前的那一晚，他都没有觉得月光会变得残酷。大概古人说婵娟能寄相思，所以每每看到都能酿出情愫。在外的十二年，他无时无刻不想回来，可是家已经不在了，回来又有什么意义呢。就像现在这样空荡荡的房子，根本不是回忆里温暖的样子，呆着其实没多大意思。
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齐元猛地从床上爬起来到窗边把糖罐拿了过来，坐在床上急切地打开，小心翼翼地拈了一颗放在嘴里，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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