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获嘉宫最后留下来的,就只有最最忠心的阿青和紫秋两个人而已。
只是……他们就真的忠心吗?
萧卿卿握紧拳,指甲刺破掌心。譬如那个绿盈,母妃对她可谓恩重如山,她不照样一转头就将她卖给了贤妃?
再看两人一眼,她又忍不住愧疚起来。
……阿青明明可以离开,却主动提出自己略通武艺,要带她逃出宫去。紫秋明知十死无生,还是愿意留下来伪装她。
他们待她如此,她却还在怀疑,无疑是在羞辱他们的赤胆忠心。
萧卿卿正思绪万千,紫秋已为她调整好双环垂髻,让她远远看上去更像个宫女一点。
她知道这便是最后一面,不由眼中泪光闪闪,强打着笑容夸赞:“我们公主天姿国色,无须珠玉衬托,也好看得紧呢。”
一言说得萧卿卿心头酸楚,恨不得与她抱头痛哭。
阿青看着月色,却已急的跺脚:“两位姑奶奶,还不走吗?”
萧卿卿心中一动,终于没忍住,哽咽着问他:“言府……还是无信传来?”
阿青沉默,握紧拳头。
紫秋忍不住恨声:“公主,言公子心里根本就没有您。如今活命要紧,您就别想着他了!”
萧卿卿浑身一震,眼中落下泪来。
那曾在闹市纷乱人群中将她护在怀中的俊美公子,只是好修养,才对她温柔。自从知道她的身份后,他就再也没有给过她一分好脸色。
是啊,她知道的。言楚从来都不喜欢她,对于被逼着成为她的驸马更是憎恶已极,只怕知道了宫中巨变后,高兴还来不及吧?又怎么还会牵挂她的安危。
毕竟,他不用娶她了。
昏暗的室内,少女惨然一笑,最后看了紫秋一眼,终于狠下心,跟着内侍逃出门去。
*
“阿楚,你当真要见死不救?这可不像你啊。”
男人穿着宝蓝长袍,一双桃花眼,俊美非凡。他看一眼正在倒酒的宫女,羞得那女子当时就红了脸。
他心情甚好地哈哈一笑,举杯望向身边的白衣公子。
正是萧卿卿逃亡之际还心心念念的未来驸马,言楚。
相比身边人不加掩饰的心情舒畅,言楚神情淡然,闻言浅浅摇头:“二殿下说笑了。”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罪妃之女,我又为何要救。”
二王爷萧东弦晃晃手中酒杯:“也是。你若要救她,唯一的法子就是像当年言阁老替你拒婚那样,对我的皇兄嚎啕不止,说你愿以言氏清誉作保将公主娶回家,若他不允,便一头撞死——”
他说着说着,自己都笑起来:“不过,怎么可能?”
言楚看他一眼,也微微笑了:“是啊,怎么可能。”
不说言楚对萧卿卿本无半分情意,就算他情比海深,以新帝的性子,也绝无可能答允。
萧东弦喝着酒,余光不由自主地望向高位上的男人。对方紫衣金冕,仅仅是坐在那里便有巍峨山岳般的骇人气势,正侧耳听着内侍低声禀报什么。
对方所说的内容似乎取悦到了他,皇帝漆黑如夜的瞳眸,浮现几分玩味的笑意。
萧东弦正窥伺,下一秒,新帝已经抬起细长眼瞳,眸光如箭,向他看来!
萧东弦心中一惊,忙垂下眼,假作饮酒。
那眼神压迫感极强,他硬着头皮接连喝了几杯,才感觉到那如有实质的冰冷目光缓缓离去。
言楚就坐在一边,浅斟自酌,仪态清雅。
不愧是京城第一公子——只看他从容神情,绝看不出他曾经的未婚妻子、曾与他几乎整日在一处的少女正被关在凄冷宫室中,命不久矣。
两人沉默一阵,各自饮酒。
直到酒过三巡,新帝似是有事先行离去,酒宴的气氛一下子松懈下来。
“从前碍着她是你的未婚妻子,有些话我不便多说。”萧东弦喝得有些多,白皙的双颊上泛起桃花颜色,望着言楚笑道:“其实吧,若是能救,我倒是想救一救的……”
“玉卿公主,性骄纵,美姿容……”男人醉酒后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更为诱人,“抱着那小细腰冲撞是什么滋味儿,我早就想尝尝了……”
白衣公子手腕一顿,静静地说:“二殿下,您喝多了。”
萧东弦却不以为意,一杯接一杯痛饮,嘴里喃喃着什么。
直到他眯着眼睛,昏昏然倒在桌上,言楚才勉强听清——
“可惜了。这么娇的卿卿,难从我那皇兄手里活下来吧……”
*
跑。
向前跑。
即使脚底磨出了血,也要跑!
只要一直跑……就能活下去!
“公主,这里!”
阿青肩上背着个小包袱,指挥萧卿卿向左转。
那是通往御花园的路。穿过御花园,离得不远,便是西南角门……
心头一喜,萧卿卿忍着疼,用力跑了过去。
几乎是她踏入御花园的同时——
头顶忽然洒下一束亮光。
“公主。”
一个声音,清沉冷静,带着淡淡的笑意问她,“怎么不跑了。跑啊?”
萧卿卿站住脚,一步都无法再向前。
她抬起头——
清冷弦月下,高高的山石凉亭上,她看到了犹如修罗鬼刹般高大的男人。身边宫人挑着琉璃宫灯,不偏不倚地,照在她的头上。
那人紫衣金冕,玛瑙九珠在夜风中轻轻摇晃,使得他的面目看不分明。唯有那玄冰般锋锐而又寒冷的气息,无可遮蔽居高临下地,朝着她汹涌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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