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我也忘了。”阿吉尔这段时间的注意力完全被尤里占据，竟然把自己的预约也给忘了。
“那要取消吗？”戴维斯问。
“不，请告诉他们，我马上过去。”阿吉尔觉得自己现在很需要跟他的心理师谈谈。
心理师是一个非常敏感的职业，易与患者产生共情和反移情。他们除了从患者口中获知信息之外，往往还能通过自己的身体感受到患者的情绪。过多复杂的情感投射到心理师的心里，也影响着心理师的情绪和判断力，因而他们也需要定期接受心理疏导。每一个心理师也会有自己的心里咨询师，他们既是治疗者，也在接受别人的治疗。
阿吉尔的心理师格蕾丝·希尔是一位美丽知性的年轻女士，她的会客室很简洁大方，沙发、窗帘都是浅色，显得明亮、高雅，十分符合这位女心理师的风格。
“非常抱歉，今天我迟到了。”阿吉尔诚恳地致歉。
希尔医生抿起蔷薇色的双唇嫣然一笑，对于阿吉尔的失约并不在意。她走到餐柜前取出两个杯子，朝阿吉尔晃了晃。
“红酒还是茶？”希尔医生问。
“清水就好，谢谢。”阿吉尔说。
希尔医生点点头，换了一个水杯倒了一杯温水，又给自己的高脚杯倒了一小杯红酒。她有着一头漂亮的金色卷发，精致的妆容优雅迷人，今天穿着白衬衫和一条枣红色的包臀长裙，高束腰的款式突显出她纤细的腰肢和修长的身段，曼妙多姿。她把温水递给阿吉尔，自己坐到阿吉尔对面的沙发上，优雅地叠起双腿，露出红色的高跟鞋。
“你今天看起来跟平时不大一样。”希尔医生抿了一口红酒，看着阿吉尔说。
“我的气色一定很糟糕，半个小时前有人这样告诉我。”
“与其说气色不好，倒不如说是你失去了往日镇定从容的感觉。”
“不修边幅吗？”
“更有人情味。”希尔医生身体前倾，一只手手肘撑着膝盖，手掌托着下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阿吉尔，“告诉我，什么事影响了你。”
“我最近收留了一个患者，是24/7式的照顾。 ”阿吉尔首先坦白了自己的越界行为，“我知道治疗者和患者之间应该严格约束治疗时段外的接触，但是他的情况……很抱歉，我不能透露太多，但我的举动也是迫不得已。”
“治疗者的根本目的是为了治疗患者，只要这个初衷不变，规矩都可以后置。”希尔医生耸耸肩，示意阿吉尔继续。
“这个规矩之所以被大家认可，还是有道理的。我发现在跟患者过于亲密的接触中，反移情影响太大了。他就像一个漩涡，将我卷入其中，使我失去冷静，乱了方寸，变得冲动、易怒。”
阿吉尔卸**体的力量，让自己靠在沙发背上，终于在他的心理师面前说出了自己的焦虑。回想起自己面对弗兰克时的那股杀意，那种失控的感觉，此刻仍让他不寒而栗。
“我想重塑他的人格，却发现自己正在被他反塑造。我几乎不认识自己。”
“人们都说心理师都很温柔，事实如此吗？为了工作，我们总是严格管理自己的情绪，习惯性用职业表情伪装自己，久而久之，就把职业的面具当成了真正的自己。这种对别人的温柔，其实是对自己的冷漠。”
希尔医生晃了晃酒杯，暗红色的酒液在灯光下和她的裙子交相辉映。她的语调平缓柔和，给人以安抚。
“我们已经快忘了如何表达自己的真实情绪。如果能遇到一个激发出你真实情绪的人，就珍惜他吧。老实说，今天看到你的另一面，反倒让我很高兴。我更喜欢你现在的样子，显得更真实。”
说罢，希尔医生露出了一个迷人的笑容。
“我在担心，形势发展超出自己可掌控的范围。”阿吉尔说。
“你会焦虑，说明你现在还把握着分寸。但是，记住你的身份和初心。”希尔收起笑容，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如果发现自己的行为开始带有私心，违背治疗患者的纯粹目的，那你就应该果断地放弃这个患者。”
阿吉尔垂眼睑，在脑海中审视自己的行为。治疗师对患者做的一切，应该像父母对待孩子。这一点，阿吉尔再清楚不过。
“其实，尺度在哪里，您自己最明白不是吗，伍德博士？”希尔医生柔声说。
“当局者迷。在你面前我只是个迷惘的咨询者，你才是我的咨询师。”阿吉尔讪然一笑，“对于今天的迟到我再次感到抱歉，请务必允许我下次邀请你一起用餐以表歉意。”
“噢，不如就今晚？”希尔医生俏皮地眨眨眼，问。
“抱歉，今天可能不行，我一会还得去医院接我的患者。”
“嗯，那只好欠着咯，我会算上利息的。”希尔医生的脸上依然挂着甜美的微笑，轻松地换了个话题化解了尴尬，“对了，上次你评价很高的那个奥地利歌舞剧团，你最喜欢他们的什么剧目？”
“我喜欢莫扎特的歌剧，他们有个女高音的咏叹调非常出色。”阿吉尔说，“呃，这个问题是什么心理测试吗？”
“别这么警惕。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剧组的巡演下个月会到我们城市，出演《魔笛》，你应该去缓解一下压力。”希尔医生笑道，“不过听说门票有点紧俏，需要我找人帮你预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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