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医生，我不行了……我好难受……”尤里很快就求饶。
然而回应他的，是一声冷酷的鞭响。阿吉尔挪了把椅子过来，翘着腿坐在器械旁边，像一个无情的教官，鞭子一搭一搭地在尤里身边轻轻拍打。尤里知道，只要自己稍有松懈，下一鞭子就会落到他的身上。
这该死的鞭子，曾经逼着我跪下去，现在为何又要逼我站起来。尤里不敢再抱怨，只得在心里哭诉。
“别埋怨鞭子，除非你想用身体尝尝它。”阿吉尔就像有读心术一样，铁着脸，正言厉色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尤里又疼又怕，鼻子一酸，泪水又泉涌而出。尤里的泪腺是如此敏感，使他几乎每天都与泪为伴。阿吉尔认为会流泪并不是坏事，至少证明尤里还残留着感情。
“尽情哭吧，不必吝啬眼泪。”
阿吉尔并没有因为尤里的泪水而手下留情，他坚定地握紧皮鞭，对尤里说。
“现在跪着把泪水都流干了，以后才能站着微笑。”
下午的训练在狰狞的皮鞭下，和尤里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中完成了。尤里还躺在器械上，拼命用擦拭流个不停的泪水。阿吉尔心疼地看着尤里，终于卸下伪装了一个下午的冷酷。
“尤里，过来我这边。”阿吉尔柔声说。
尤里明明已经累得快虚脱了，听到主人的叫唤，还是乖乖爬过去。今天的阿吉尔有些可怕，尤里跪在他脚边，不敢太靠近。阿吉尔却用宽大的手掌托着尤里的后脑，让他将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休息。
“你做得很好，尤里。我很高兴。”阿吉尔轻轻抚摸尤里的头发，温柔地表扬道。
尤里突然鼻子一酸，已经快要停下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原来，只要自己听话，主人就会变回温柔的样子。
“今天学会了什么工作吗？”阿吉尔问。
“我，我帮忙把很多单子……装订了起来……有要寄出去的信件，我用胶水封了口……还有……”尤里用不大利落的发音努力说道。
“嗯，很好。一会晚餐后，你再慢慢告诉我。”阿吉尔说。
尤里用脸在阿吉尔的腿上蹭了蹭，他喜欢阿吉尔的大腿，暖暖的。也喜欢阿吉尔揉他的头发，感觉很舒服。但他更喜欢阿吉尔温柔地表扬他，心里甜滋滋的，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忍受的痛苦都是值得的。
“但是，明天训练还要继续。”阿吉尔像抚摸宠物一样抚摸尤里的后颈，又说，“如果你做不到，我可是会用鞭子打你的。”
尤里的手指抓紧阿吉尔的裤脚，点了点头。
他明明害怕鞭子，却不讨厌阿吉尔。因为以前的鞭子都是喜怒无常的，暴虐的，一味地在肆意伤害他。而阿吉尔的鞭子却是在训诫他，指引他前行。
一周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终于到了检验尤里训练成果的时间。尤里战战兢兢地跪在复健学步器械面前，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他必须用双脚稳稳地支撑起身躯，在阿吉尔面前站起来，这将是一次决定他命运的考验。
阿吉尔脸色严肃地站在尤里面前，握紧皮鞭，手心里也捏着汗。对于这次检测的结果，他早已有了相应的处理方案。如果尤里真的难以恢复到正常人的身体和心智，他可以像照顾孩子一样，让尤里无忧无虑地度过余生。
但阿吉尔并不希望那样。从见到尤里的第一眼起，阿吉尔就被这个可爱又可怜的男孩深深吸引。尤里不应该只待在笼子里，阿吉尔想带带他去看蓝天和飞鸟，去听风吟和虫鸣，去抚摸花朵和溪流，去沐浴雨露和阳光。
这样一个漂亮的男孩站在阳光下，一定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尤里先蹲在器械下方，双手紧紧握住仪器两侧的扶手，慢慢地尝试着，把身体的重量转移到膝盖和双腿上。经过一周的训练，尤里的双腿渐渐有了知觉，可随之而来的，是更清晰的痛觉。及时是长时间不运动的正常人，在突然运动过后，都会产生肌肉酸痛。此时，尤里的双腿稍一用力，便犹如有万蚁蚀骨。尤里膝盖一软，整个人跪倒在地。
“再来。”阿吉尔冷冷地命令道，没有任何援助的意思。
尤里只好重新爬到器械下，再次抓紧扶手。他一次次跌倒，再爬起来，再跌倒，再爬起，很快精疲力尽，气喘不止。然而就站在面前的阿吉尔，一动不动，冷眼旁观着。尤里又疼又慌乱，泪珠忍不住又开始打转。
“看着我的眼睛，尤里。”阿吉尔说，“想一想你为什么要站起来。不应该是因为惧怕鞭打，也不该是因为我的命令。”
尤里抬起泪痕满面的脸庞看着阿吉尔。
“就像鸟儿为什么要高飞，因为它想更靠近天空。尤里，那你呢？”阿吉尔用平缓而有磁性的声音，让尤里冷静下来，“给自己想一个站起来的理由。”
站起来的理由？尤里从来没有想过。只是因为阿吉尔是这样希望的，尤里想让阿吉尔高兴，想听到他温柔的赞扬。
一想到阿吉尔宽阔温暖的手掌抚摸着他，尤里顿时感觉自己身体里燃起一股温热的力量。他又一次抓住器械的扶手，手臂使劲把身体往上迎。双脚踩踏在地面上，承受身体的重量，首先感觉就是痛，很痛。如千针入骨，如千山欺压而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那是生命的重量。
阿吉尔不由得屏住呼吸，他看到尤里一点一点地伸直了膝盖，挺起腰杆。阿吉尔不禁为之动容。这一瞬，仿佛一只从小困被在笼子里的小鸟，第一次抖动了翅膀。
尤里发现自己站起来了，真真切切地，稳稳地用双脚站在了地面上。
“医生，医生……”
他惊喜若狂地朝阿吉尔抬起头，蓦然发现阿吉尔怔怔地看着他，脸上满是欣喜、温柔和怜爱。与以前他跪在地上遥遥仰视不一样，这一次，阿吉尔离自己是如此靠近，他能清晰地看到阿吉尔此刻的表情，正为他动容。
泪水悄无声息地从尤里的眼角滑落，这是他第一次并非难过而流泪。尤里突然知道了自己站起来的意义，这让他与阿吉尔靠得更近。
尤里忍不住想朝阿吉尔伸出手，不顾一切地挪动步子，想要更靠近他。然而他刚一松手却身形一晃，眼看就要摔下去，阿吉尔一步向前，张开双臂稳稳地将他一把揽入怀中。
这一刻，整个房间的时间仿佛停驻，安静得只听到微风吹动窗纱的声音，和尤里剧烈的心跳声。
阿吉尔紧紧地将尤里搂在怀里，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胸膛，嘴唇情不自禁地轻吻他的额头。
“尤里，你知道吗，你藏着一双翅膀。特别漂亮的翅膀。”阿吉尔将双唇贴在尤里额角，轻柔地耳语道，“总有一天，你能高高地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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