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营
马五爷，名五，字云来，乃清丰镇武术界之名流。马五自幼天资聪颖，习武好艺，又很用功，曾遍访清丰山武侠人士，拜师研艺，方造就一身颇为了得的武功。因马五不畏权势恶霸，行侠仗义，济贫扶危，故在清丰镇留下一串串令人钦敬的好口碑。
清末光绪二十五年，清丰镇一带大旱，颗粒无收，第二年又是一场大涝，庄稼棵苗未见。一时灾民无数，饿殍遍野，百姓人心惶惶，苦不堪言，盗贼应时而起，欺压良善，掳掠财物，甚为猖獗，地主恶霸趁势哄抬物价，欺行霸市，清丰一带民不聊生，怨愤盈天。
天灾人祸，清丰百姓无疑雪上加霜，生活堕入苦窖，日子暗无天日。
马五爷气愤不过，就率领一帮义士，聚集起清丰一带灾民，揭竿而起，立旗清丰山，扫荡盗贼匪寇，打劫商贾富户，布施百姓，又夜入清丰县衙，砸开官仓，放粮赈灾。一时运动造起，参与人数逾三千，声势愈演愈烈，风声愈闹愈大，令当地州官惊恐不已，视为“劲匪”，遂连夜上书朝廷，云清丰白匪上万，势头猖獗，危及江山社稷等等，朝廷闻讯，震怒不已，钦命两省总督扎布尔率精兵数万即刻进驻清丰镇，荡平清丰山。
再说清丰山马五爷，聚众不足万人，又不曾进行军事操练，岂是扎布尔数万大军的对手。虽历经七天七夜之浴血奋战，终是寡不敌众，义士尽数覆没。
待第七日夜清兵清查山寨，收拾义士尸首时，忽见一黑影自乱尸堆中跃起，劈手自兵丁手中夺去一把钢刀，杀开一条血路，飞身跃上一匹战马而去。慌乱中清兵急忙拉弓放箭乱射一通，黑夜里黑影虽身中数箭，终因战马奔驰如飞，一晃便寻不着踪迹。
后来，清兵再去清查尸首，反复查寻，独独少了义士头目马五。
之后，又有人传言，马五爷逃下山后，被清兵半路截杀，乱刀致死。
五年后，清廷退位，袁世凯窃国，复辟再称洪宪皇帝。清丰镇上来了一位哑巴道人，跛足独臂，面目似曾因重创伤损，变得扭曲、变形、骇人，却与乡邻十分友善。
镇内十字街口有一卖烧饼老汉，姓王，人称烧饼王，与一女王翠靠卖烧饼相依为命。那王翠年近三十，与马五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马五失踪后，王翠再没嫁人。这王翠虽已过豆蔻年华，但终遮不去其清秀水灵，倒平添几分成熟女人的风韵和光彩。
城西大财主幺老大，早就看中了王翠，先前慑于马五的武功，未敢造次。马五去后，便多次捎信要纳小翠为七房小妾，烧饼王父女二人高低不允，幺老大就唆使人砸了烧饼王的烧饼摊，还扬言如再不允，便去官府告密，说王家与匪寇马五有众多干系，抄家问斩。孤弱无助的父女俩又气又急，愁眉不展，惶惶不可终日。
一日，哑巴道人途经王家门前，听见几个邻居悄悄议论此事，转身疾步而去。
几天后，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幺家后房失火，幺老大遭人戕害身首异处，其状惨不忍睹。
幺家子孙由是报官，贿送重金，请县老爷追查凶手，并以重金悬赏捉拿凶犯。
不几日，有人举报，说哑巴道人有重大嫌疑，一是其年龄、身材与当年马五爷相仿；二是当夜有人曾见其夜入幺府，身轻如燕，武功手段极为了得。
捕头带领一帮兵丁搜遍全镇，最终将哑巴道人擒获。
民国二年腊月初八，寒风呼啸，大雪纷飞，哑巴道人身插“斩”字牌上了刑场，面对一群狗模狗样的兵丁，哑巴道人脖子一梗，怒目圆睁，吼道：“狗日的！杀了爷，二十年后又成就了爷儿一条汉子！”声音响如洪钟，震骇得刀斧手愣了几愣，手中钢刀几欲飞落。
前去观看的人都说，哑巴道人那身材、气势、风度，确实与马五爷的派头一般无二。据说，哑巴道人临刑前，依然很从容、很镇静，面目虽很扭曲狰狞，依然绽满笑容，只不过笑声很瘆人，十冬腊月天，刀斧手的额头上都渗得满头大汗，热腾腾地冒着蒸气。
乡亲们都说：这才是马五爷的派头！
那烧饼王家父女早已备好一口厚棺材，雇了一辆毛驴车，当夜将哑巴道人的尸骨葬于清丰山脚下。
据说，清丰山一带的百姓还为其立过一块墓碑，上书：马五爷之墓。只不过早已遗失，但至今这一带还流传有腊月初八供奉马五爷的风俗。
这些，后人在述写清丰山县志时曾有这样一段记载，说当年马五爷在被清兵烧杀山寨后逃至山下，路遇剿杀的清兵，隐匿入草丛中，避过清兵追击，被一位云游道人救走，曾在一座道观内隐遁五年，尔后扮作哑巴又回到镇上。
原载《当代小小说》2016年夏季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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