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一向对她是百依百顺，难得提一个不算过分的要求，她还给否了。
这让她心里怪不得劲的。
早饭午饭连着吃，纪暖不饿，随便扒拉两口应付一下寨民就走了，格里跟她形影不离。
两人走在山道上，纪暖一直不说话，格里就牵着她的手，轻轻一晃，善解人意的说道：“怎么这么失落？因为那个孩子么？”
“……嗯，格里，我们……”纪暖斟酌，“我们真能养个孩子么？”
“你说的没错，我们的处境很危险，不适合养孩子的。”
“……但如果多加小心，也能养。”
“你不必为了迁就我而勉强自己。”他把她的手牵到唇边，轻轻一吻，“我只是心血来潮，现在想想，养个小孩子也真的很麻烦，我们连吃饭都成问题，哪里去给她找奶粉吃呢？有照顾孩子的精力，我想对你更好一点。”
这话他说的真心实意，眼神也一样的诚恳动人。
但纪暖没办法心安理得。
他们的感情是一场不公平的交易。
他付出了全部，她却始终有所保留。
她挤出一丝笑容，让他不要担心，然后两人心有灵犀的避开了这个话题，谈起了往后的路。
“我在外国银行有个秘密账户，里面的钱足够我们离开华夏，随便找个地方重新开始了。”
纪暖被他这个开场白惊的直咳嗽：“嗯？”
外国银行？
秘密账户？
离开华夏？
这……
看到纪暖哑巴了，格里牵着她的手转身，很认真的看着她：“就算这里容不下我们，我也有退路。”
纪暖看着他，说不出话。
就算是被上面逼成这个样子，就算稀里糊涂的给人当枪使，就算知道继续留下绝不会有好下场，她也没有想过要离开华夏。
这是她的祖国，是牺牲的人们用生命保护的地方。
大手伸过来，把她的一缕头发掖到耳后，顺势捧起她的脸：“跟不跟我走？”
格里的眼睛是湛蓝色，今天的阳光也格外好，光线太明亮了，把他那双眼映成了一双流光溢彩的玻璃珠。
她看着他多情的蓝眼睛，不知不觉就想要沉溺其中，一声“好”字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了。
不过这话被阻止了，因为格里突然低头吻了她。
这是一个很轻的吻，温暖的鼻息轻轻刷过她的脸，薄唇留下的温度一闪即逝。
他直起身，揉小狗一样揉揉她的头发，微微一笑，嘴角向上，勾出一个温柔的弧度：“你这样看着我，真让人受不了。”
早就知道这个人说起情话来一套一套的，骤然听见，纪暖脸都红了，赶紧退开几步，四处遮脸：“这里不是国外，你……你注意点影响啊……”
格里很喜欢她害羞的样子，搂着她笑出了一串哈哈哈。
脸上在笑，心里却有把钝刀子在割。
他给出这样一条后路，却又不敢等她的答案。
如果她摇头呢？
他受不了。
他的确有带着她远走高飞的打算，原因之一就是让她再也看不见百里云川。
而她果然犹豫了。
纪暖也知道自己这样拿不起放不下的不厚道，可她就是这样的人啊！要是当初能痛痛快快的舍了那蓝，她何至于跟百里云川闹成那样？
前史之鉴，后事之师，她得了不少“鉴”，却始终无法让自己狠下心肠，和过去一刀两断。
但她已经在努力了。
因为这个吻，两人之间的气氛稍微缓和，待溜达一圈回到土家寨，寨子里的人又很热情的接待了他们，管吃管喝还管住。
他们得到一个遮风挡雨的小棚子，好在两人都不是挑剔的，道过谢就进去了。
寨子里不缺水，两人洗漱之后，并肩躺在床板上，看着头顶密匝匝的草棚顶子。毕竟是山里，外头疾风呼啸，凉气从四面八方窜进来，格里搂着纪暖，用条不干不净的被子裹着两人，渐渐的都睡过去了。
半夜的时候，他们被婴儿的哭声吵醒了。
纪暖对婴儿这种生物有点天生的母性，又有点心理阴影。她还记得过去那蓝还在的时候，她也抱过一个叫盈盈的小女婴，就跟现在的秀秀差不多大，结果那孩子落在月升团手里，死也不是好死。
骤然听到孩子的哭声，她确定这就是秀秀，那哭声高亢又凄厉，总也不停，而且很快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纪暖在被窝里烙饼，烙了几圈，终于躺不住，慢慢坐起来。
格里也早就醒了，无声的看着她烙饼，这时候也坐起身，问道：“怎么了？”
“秀秀在哭……我去看看。”
“有人照顾她，你不用管。”
“可是……”婴儿的哭声又起来了，纪暖摇摇头，已经在穿鞋了，“总这么哭着也不是办法。你不用出来了，我很快回来。”
格里也就没有下床。
不多时，纪暖回来了。
不止她回来，那婴儿也被她抱回来了。
格里没法继续呆在床上，只好穿鞋下来，把灯点起来，问道：“怎么还抱回来了？”
纪暖很不好意思：“我一放下她就哭，诺，你看，还醒着。”
格里凑过去看了一眼，就见小女婴睁着双黑眼睛，一看到他就噗噗的吐口水泡，很高兴的样子。
“让她谁在这儿也没事。”格里把纪暖扶到床上，“明天再给他们送回去。”
纪暖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于是，秀秀躺在他们两人之间，十分乖巧的睡了一大觉。
第二天秀秀刚睁眼，纪暖也几乎是发自本能的睁开眼睛，她点点秀秀的鼻子，小声问道：“要不要嘘嘘？”
秀秀当然是没办法回她的，不过这并不耽误纪暖抱着她出去嘘嘘。
在纪暖起身离开的时候，格里也醒了，他侧身看着她们的背影，心里一阵柔软。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缘，秀秀自打一到纪暖手里，真是乖到让人咋舌，一声也没哭。
糟糠姨不放心，怕孩子吵着他们小两口，早早的过来看，结果看见纪暖带孩子玩的正好，她也稍稍松了口气，悄悄折回去拿婴儿口粮了。
口粮送到，糟糠姨跑了个无影无踪，纪暖把孩子喂饱，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出来刷牙的格里：“她……额，你要不要抱抱？”
格里用毛巾擦擦嘴，然后走过来抱起了孩子。
秀秀在他怀里也不闹，伸着小手自顾的抓他的头发，唧唧的笑。
格里笑着挣出头发，把秀秀递给纪暖：“去，找妈妈。”
秀秀仿佛能听懂人话，又扭头向纪暖唧唧笑。
纪暖则是被那句“找妈妈”给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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