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穿着衣裳相拥的两人这白日朝朝的时候却光裸着又拥在了一处，一夜好眠的曹子桓全无睡意，怀里的女人却气息绵绵，大白日里除了气息便是静的可怕，免不得叫人心里七七八八又想了甚其他事物。
貂蝉难哄，这他知道。说到底，这么些年了，若说是自个儿去哄她，倒不如貂蝉哄他包容他的多。一颦一笑一静一动皆能漏出透了骨头里的媚，而这女人却也是犟。连着这张素净的脸上，闭着眼，竟也凭空生了勾人魂魄的意味，就这么静静看着她，觉着心也紧了。
曹子桓颔首看着貂蝉的睡颜发呆，思维散到了各处，忽而想了许多天马行空的事。从前心中惶惶，非不愿做了个短命皇帝，削尖脑袋往武艺、算计里钻，就连从师父那处学来的本事，亦少不得当初的算计。而斗转星移至如今，有了如今的基业，有了那么些女人，生了那么些孩子，但细细探究起来，到底还有烦人心事。
八十一日的隐瞒和欺骗，让他宁愿和有孕的貂蝉几番云雨，也不愿去碰郭寰了面。想起她来，曹子桓便止不住的心酸起来，继而扯得生疼，到底对不起她，却不知要如何面对她，怕是一句道歉的话与嬉皮笑脸也摆不出来。
忽而觉着面颊发紧，少一回神，原来撞进了貂蝉静静泛深的眸子里。
貂蝉请君入瓮似的望着他，曹子桓被她的眼神唬的一个激灵，掩饰地敛眉一声轻咳，略松了手臂想抽身。貂蝉却忽而道：“子桓，今日抽空去看看寰儿罢。”曹子桓一愣，竟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道：“你……”莫非知道……那酒宴后的事。只将剩下的话吞进了肚子里，貂蝉的目光将他看得更是羞愧难当。曹子桓当日封了郭寰的寝宫，别是比甄宓好些有曹星伴她身旁，只那般幼小的孩童哪里又能抚慰她的心。
郭寰当夜紧攥着他的衣襟，蜷缩在他怀里叫他别走时的模样又映在了他脑里，疼痛更是从心里牵上了脑仁，脑仁疼。
视线扫上貂蝉眼瞎隐隐的青色，他松了怀抱起身披衣及鞋，系上了里衣的系带，回身又伏在貂蝉身上吻了她的额，“我这就去，你好生歇着。”
貂蝉望着帘幔屏风外，宫人来回窜梭为其更衣的身影，抓着身上的羊毛被将自己裹起来，只露出一个脑袋，待外头的身影将歇，又埋了半张脸进了被子，只露出一双慵懒的眸子，懒洋洋地眯成了缝，便真入眠了。
而曹子桓站在郭寰的寝宫外头踌躇不前，逡巡着殿门的纹路与漆色，竟生了要将这宫殿重新粉刷上净白的颜色才好，这样许能叫人的心情敞亮起来。他想带着笑去见郭寰，想解释自己的不得已，或许多哄哄她也许能成，靴子里却似灌铅了的抬不起。
就这么愣愣地望着两扇殿门间的缝隙，忽而觉着周身一麻，恍惚间仿佛殿门那头的就是郭寰。冷血也好，无情也罢，明明这些帝王惯用的标签却不愿这么赤/裸裸地贴在自己身上，曹子桓竟想遮掩起来，自我安慰地想着自己的情不得已。却又在“闭关”时与灵雎、宓儿勾连，竟连出关的昨日，也踌躇着不敢来。
口里散出了铁锈腥味，原是自己咬破了唇也不知，霎时而来的疼痛激出了眼角的泪，伸手搭在门上，两侧的甲士自然心照不宣地推开了沉重的殿门。外头的雪光越过曹子桓射/进殿中，他首先瞧见的竟是郭寰的背影。许是闭合久了，许是当差的宫人偷懒，未添油的轴承发出咿呀刺耳的声响，刺那人背影发颤。
大堂里的琉璃灯罩还闪烁着柔和的光，郭寰立在殿中只披了一见半敞的裙裾，里头一见贴身的藕色绸衣软软地贴在身上。
曹子桓皱了眉头，望见不远处的宫人，狠狠地瞪了一眼，急忙上前，褪下自己身上的大氅忙披在她身上，“天这么冷，怎么不添衣裳就跑出来，病了要叫我心疼，你还难受，又是何苦。”转至她身前，为她敛上衣襟，却逆着光瞧见，略显突兀的颧骨下不见了酒窝，一双蒙了雾的眸子愣愣地望着他，曹子桓忽然意识到自己究竟造了什么孽，紧将她抱进怀里，手臂间的女人仿佛只剩了骨头，抚着她的后脑，语无伦次地喃喃道：“我，是我不好，寰儿，我不好……”
郭寰被人裹了半晌才有所反应，蒙雾的眸子里顿顿地生出了光，窃窃地几晃闪烁，纤细的手臂攀上他的双肩，摸上他的脸颊。冰冷的温度激得他一怔，心中的酸涩澎湃而从眼眶里溢出来，曹子桓捉住她的手不住哈气揉搓着，还不忘撇过脑袋望着跪在地下的宫人呵斥，“你们是怎么伺候的！全部……”冰凉的触感摸上他的唇，曹子桓一愣，却见郭寰说道：“不怪她们，是我听说外头下雪了想看，才匆忙出来的。”
曹子桓心头惴惴的发疼，却又不信，明是昨日下的雪，怎么今早才知道，打定主意要惩罚宫人。郭寰仿佛都知道，又添道：“昨日倦了睡得早些，这才没见到，陛下别怪她们。”
又因她一句“陛下”让心坠到了底，曹子桓将人横抱起来，踱步往内室去。
人在手里掂量，瘦了好许，近乎嶙峋的脊背搁在手里生疼，有力的手臂却抱着更紧了。内室生了炭火，雕花铜炉里散出的热暖了整个屋子，曹子桓揽着她站着，唤人欲给她添衣，郭寰那双瘦极了的双臂，骨节分明是手指攥着身前的衣襟，摇头不愿道：“太热了，不想换。”手里却攥得越紧，生怕叫人夺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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