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晚饭时摆在笋干鲜肉虾仁汤包边上的那盆鸭架冬瓜汤，新来的厨子看她的眼神都变得警惕起来。如采毫不怀疑，若非实力不允许，他都想动手赶她们走。当初她和巫炤去禽圈的时候，对方就在旁边盯着，看见好几只鸭子变干变瘪，不仅在慌乱中暴露了身形，还泄露出一丝妖气。
——和臭气。
这下不用见到这位黄大厨的原形，她也知道对方的真身是什么了呢。
不过如采也没心思细究为什么一个黄鼬妖会混到人中间当厨子。一盆汤用去十几只鸭，奢侈程度堪比《石头记》里著名的拿十来只鸡配的茄鲞。就算喜好美食，她也从来没有这么铺张浪费过。
那可是十几只鸭呢。虽然让大BOSS吃这个不大地道……但总不能让他去吃人吧？
这么想着，如采直接忽略了巫炤当时无话可说的表情。
然而就算如此，她还是无法满足两个被施苏生之术的人对血肉的需求。既然不打算杀死巫炤和司危，吃饭就成了一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她不会让他们以人的血肉为食，何况巫炤他们也并不愿意这么做。但若要用家禽牲畜作为替代，以她现在这点钱，怕是打牌打到地老天荒也未必能喂饱他们；除了家禽牲畜，似乎也找不到其他更好的替代品。
真奇怪，她记得人肉的热量低于牛肉猪肉之类，虽然鸭肉差了些，但没道理人可以，鸭子却——
不对。
这么想不对！
论热量，人类确实比不过自己驯化的大多数家禽牲畜；但是除去热量，有一点是这些食用动物怎么也比不上人的。
——那就是灵力。
虽然如今这个世上的大多数人类已不具备随意使用灵力的能力，但多少还有一些。就比如古考会的老大怀庆，如采可以从他身上感到巫炤所说的“形同不存”的巫之血。至于贺冲，他本来就是半妖，自然也有灵力。既然茫茫人海中还有像他们这样的存在，各个修仙门派自然还能招收弟子，通过一定的方法让这些人发现属于自己的灵力并学会使用。
但这也意味着……人，或是妖，才是巫炤他们最想要的食物。
对于前世为人、今生为妖的她来说，这可真不是一个好消息。
不过这个问题虽然迫在眉睫，却不是最严重的。见怀庆一脸畏缩地找了过来，支支吾吾地不敢开口，如采问：“巫炤他们呢？”
“……都出去了。”怀庆回答。
“我想也是。”如采叹息。
从泠泉书院回来之后，巫炤和司危都不复初见的喜悦。他们已经知道自己身处的是怎样一个时代了。没有部族，但所见之人皆有食果腹，有衣蔽身。如今的人们在名为国家的暴力机关下，平淡而安宁地生活着。仿佛印证了嫘祖当年的预言。
可是这个世界没有西陵。
甚至这个美好的世界是以西陵覆灭为代价成就的。
并且……这个世界的人连西陵为此做出多大的牺牲，都不知道。
史书中有关西陵的文字非常少。对于他们那个时代的记载，大多都是对轩辕黄帝的各种溢美之词。定星历，制舟车，作书契……姬轩辕生前的功绩被一一记下。作为曾经的见证者，如采不觉得这些赞美吹过了头。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关于西陵氏女寥寥可数的几句。后人只知道嫘祖是黄帝的妻子，首创种桑养蚕之法、抽丝编绢之术，除此之外便没什么了。
或许让古考会的那两个人来讲会好一点，那样的话，巫炤他们也不至于那么直接地认识到人们对祖先——特别是对姬轩辕的崇拜。这对仇恨冬梅的他们来说，无疑是一种不小的刺激。
但其实只要他们在阳平附近走走，就会知道这周围有一个后人修建的黄帝陵。由她或者古考会的人来说，或许也没什么差别。
看来还得找机会联系一下冬梅，让他最近小心一些，如采心想。
“说起来，贺冲人呢？吃完饭就没见到他的人影。”
“你说二弟？他……”怀庆挠了挠头，“他好像也出去了。”
是吗。如采挑眉。
贺冲是个很好读懂的人，残忍无情几乎刻在脸上。即使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如采也能猜到：这是一个信奉丛林法则的半妖。如果是在穿越以前，她一定会对这种人敬而远之，有多远躲多远。因为她会认为这种人不讲道理。
但现在看来，弱肉强食，何尝不是一种道理？只是过去的她没有讲的资本而已。
按照游戏里的走向，贺冲还有古考会的那些小弟都会变成巫炤的爪牙，替他做事，直至鄢陵城变。他们的大多数被挖出眼珠塞入盲蛭，在梦域为魔族指引方向。贺冲则是与梦魂枝融合成为魔化鄢陵的阵眼，不仅困死鄢陵城中的人，还将不少魔带到人间。
若是……解决巫炤，古考会这些人断不可能起什么风浪，不需要她再插手。但既然改了主意，就必须把这些都纳入考虑范围之内。
贺冲，古考会……鄢陵……隐约记得知世兄曾说，这里面还有些私人恩怨。但也记不清具体是怎么回事。
“说起来，怀庆，巫炤可有吩咐你做什么？”
“啊？”怀庆愣了一下，“不……他什么也没说。”
“那正好。”如采笑了笑。可以让她先下手为强。“我有一件事拜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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