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再怎么难过，我还是会死啊。”如采轻飘飘地说。
“我知道。”谢衣垂眸，神色有些黯然，“很多族人都病了，偏偏城里那么冷，大家又出不去……如果我会法术就好了，或者我的偃术更厉害一些，那样就能帮到大家了吧。”
“……”如采默默叹了口气。
她早该意识到的：哪怕还是个熊孩子，眼前这人也是谢衣。
是那个会在十一岁说想让大家过得好一些，会告诫徒弟哪怕是一只飞虫也比最精密的偃甲更珍贵的大偃师谢衣。
所以沈夜才会选择收他为徒，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尊敬爱戴他，所以……自己才会把他奉为男神。
“你会帮到大家的。”如采伸手揉了揉男孩的头，放柔声音道，“相信我，你会的。”
“那你呢，如采？”谢衣抬眼看她，“我怎样才能帮到你？”
“我……等你以后偃术厉害了，帮我做一个代步的偃甲吧。”如采歪头道，“而在那之前，我会努力活下来。”
谢衣郑重地点头：“好，那就约好了！”
如采浅笑着说：“嗯，约好了。”
“活下来”这句话并不是单纯的糊弄小孩，而是如采的真实想法。或许是受谢衣的影响吧，在知道自己必定早亡、知道自己恐怕看不到印象中的男神的情况下，她还是萌生了生存下去的欲望。
再给我一点时间吧，上苍。让我再看看这个令人眷恋的世间，让我再看看这些让我眷恋的人。
我还想活，哪怕一天也好。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自从约定的那一天开始，如采的病情就渐渐转好。溃烂止在了膝盖上面一点点，扩散的速度变得十分缓慢。父母兄长发现这件事后都很高兴，仿佛看到了奇迹。一切的一切都增强了如采生存下去的信念。
她从来没有这么想活下去。
终于到了如采十二岁的那一年，沈夜继任紫薇大祭司，兄长崔灵境继任开阳祭司，朋友谢衣拜入沈夜门下，而她的病仿佛停滞一般没有继续发展。所有的事都那么值得高兴，唯独兄长变得有些奇怪，时常忧心忡忡的样子，人也愈发沉默寡言。
一日，如采问他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灵境对她安抚地笑了笑，“只是之前我曾向尊上提起，想借出几本术法秘籍，给你解闷。此举不合规矩，恐惹尊上不快。不过……尊上最后还是答应了。我在想，该拿哪本比较好。”
这些年，灵境已经渐渐不能指点如采的术法了。兄妹俩擅长的法术不同，所以很多时候都是如采自己看书学习。但开放给一般平民的典籍就那些，翻来覆去早就看腻了。不止灵境，如采也打上了神殿藏书的主意——她本来还想从谢衣那里下手。
不过既然自家哥哥都已经成功，这事也就不麻烦朋友了。
“既然是格外开恩，哥哥就挑些不那么重要、但有趣的吧。”如采提议道。
“你说得对。”灵境点头表示赞同，“就挑不那么重要的吧。”
直到很久以后，如采才得知，前任开阳祭司在沈夜继任后不久发动叛乱，被大祭司及其亲信当场格杀。崔灵境虽然在祭司中表现很好，但要不是这个位子被空出来，他也很难当上高阶祭司。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他，没有跟家人说过这件事。
那时的他，是在害怕。
灵境的事务变得越来越繁忙，而谢衣忙于学习，也很少来找她玩了。成日宅在家中的如采无聊到了玩火的地步——玩的是火炉里的火，不要想歪。
无处发泄的灵力被如采拿来玩火，家里的温度迅速升了上去，一家人在北疆上空过上了暖气充足的生活，相对幸福感可谓爆棚。没过多久，街坊邻里都知道了崔家的情况，总想过来占个便宜。如采顾忌兄长饭碗不敢多借书，平时闲着也是无聊，见其他人愿意送小孩过来，她便来者不拒。
虽然她很想吐槽：人体也是热源，小朋友也可以当暖气。你们送人过来，真不知是谁占谁的便宜。
不过她还是忍住了。
所以当谢衣难得造访如采家中，看到的就是幼儿园一样的欢乐场景。
“你这是……什么情况？”他错愕地问。
在如采把情况详细解释给他听后，谢衣十分惊喜地告诉她，其实他和他师尊最近就在研究供寒冬时节族人取暖的偃甲炉，与如采现在所做之事有异曲同工之妙。
“那你们加油？”如采歪头。
“我是来向你求助的啊……”谢衣无语道，“你没什么想法吗？”
在少年的注视下，如采默默摊手，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她现在已经帮不到谢衣了。
这些年，在大祭司的教导下，谢衣渐渐褪去年少时的毛躁，变得沉着冷静，温文尔雅，举止也是进退有度，越来越接近如采印象中的男神。这让如采颇为感慨，因为她对沈夜的看法比较复杂。但不得不承认，就徒弟养成这方面，没人能比大鸡丝更好了。
不、不对！！如采立刻推翻自己的想法：是谢衣本来就好！！
想想无异，虽然只教了几天，但足以见得徒弟养成也是谢衣更好！！！
大鸡丝是什么，她不知道！！！
“说起来，你什么时候才能把轮椅给我？再不做的话，我感觉自己都要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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