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尘一路叩了几户人家的门，终于有一家将门打开，门僮警惕地看向来人，“你们是什么人？”
结尘退了一步，抬起右手，拇指抵住无名指，道了声无量天尊，说明来意。
门僮见结尘清俊面容和仙风道骨的道士打扮，又看到他身后衣饰华丽的镜泽，连忙将门让开，说：“两位请进。”
门内的主人听见了声音，走了出来，说：“是谁啊，若是乞者，打发些便是了。”
结尘朝他行礼，“这位老爷，叨扰了。”门僮连忙在主人耳边低语几句。
老爷立时缓和了表情，道：“真是及时雨，两位，快请进内堂坐吧。”
结尘和镜泽在客堂中坐下。他在路上与镜泽约法三章，所以镜泽现在虽然脸上表情不甚友善，也不会说出什么让他尴尬的话。结尘端起桌上的茶盏，小啜一口，才说道：“贫道乃是访秋山问道观的观主，老爷有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
“道长如何知道老夫家有难处的？”老爷说。
镜泽开口：“你刚才知道他是道士，脱口便说是及时雨。况且城中妖祸传闻沸沸扬扬，你们这种大户人家……”
“咳咳！”结尘连忙打断了镜泽的话，因为他知道镜泽恐怕说不出什么好话，“老爷，贫道这位道友初次下山，不懂礼数，望海涵。”
老爷摆了摆手，说：“连这位公子都能看出我宋府的祸事，这真是大难临头了。”
结尘说：“宋老爷，究竟何事？”
宋老爷说：“虽说近日城中闹妖祸，但我宋书章自认从没做过亏心事，何惧妖祸。是以，至今仍住在这望乡城。”
结尘心中生疑，那么这宋家是遇到什么比妖祸更甚的东西了吗？
宋老爷说：“出事的，是我的女儿，宋紫鸾。”
“令嫒怎么了？”结尘问，“和城中的那些……一样？”
宋老爷说：“不是的，不一样的。小女至今仍活的好好的，只是白日里昏睡不醒，一到夜间，便开始唱戏。”
镜泽抬了抬眼，说：“本……”结尘立刻抬眼看他，镜泽开口道：“本来，我是在京中做事的，听过不少曲子，宋紫鸢唱的是什么？”
宋老爷说：“闻所未闻。但是……为人父的看见女儿这样，心里很疼。”
结尘等宋老爷平复了心情，才说：“令嫒这样有多久了？”
宋老爷说：“约莫有半旬了，，也请了不少和尚道士，只是这城中妖异四起，都不愿久留。来看了看，说声无救，都走了。”
镜泽拢袖，仰头看着房梁，道：“凡夫俗子。”
结尘说：“带贫道去看看。”
一路往后院走，结尘便感到凉风阵阵，耳边也听到沙沙的叶子响。他抬起头，望着院中一棵随风摇摆的柳树，说：“宋老爷，柳属阴，你为何在院中种这么大一棵柳树，实在不妥。”
那柳树在风中枝条飘拂，宋老爷听了结尘的话，再看柳树，就觉得阴风阵阵，心里也格外不舒服。宋老爷说：“这柳树自住这儿就有了，本是惜其年岁久远，不忍心伐去。既然道长说不妥，老夫明日就命人将它迁走。”
柳树摇得更加剧烈，仿佛是因为这句话而害怕起来。
镜泽哼了一声。
风停了。
柳树也停了。
结尘又听到水声，问：“令嫒房后还有小溪？”
宋老爷说：“正是，小女喜欢观鱼，所以当初住下时便选了这间屋后环溪的宅子。”
镜泽说：“不妥，柳为阴，溪为阴，非常不妥。”
结尘叹了口气，对宋老爷说：“我们能看看令嫒吗？”
宋家小姐静静地躺在床上，睡颜安好恬静，只是脸颊削瘦，嘴唇干的起皮，的确是多日未进食的样子。
宋老爷看到自己的女儿这样，声音有些哽咽，“内子早逝，只留给老夫一儿一女，大儿子外出闯荡。老夫与女儿两人相依为命，紫鸾我儿，爹没照顾好你啊……”
结尘沉默着，镜泽不耐地转过身。
结尘说：“宋老爷不必担心，贫道定还你个活蹦乱跳的女儿。”
“如此，多谢道长了。”宋老爷长长一拜。
结尘和镜泽于客房中用了晚饭，结尘用筷子点了点镜泽的碗，“怎么样，你雷劫还有多久？”
镜泽眯起眼看他，“不知道。”
结尘说：“你在外面都这么不给人面子的吗？”
镜泽说：“本座肯来人间已经是最大的面子了。”
结尘说：“那么你对宋紫鸾的事有什么看法。”
镜泽说：“没什么看法。”
“你心情不好，为什么？”
镜泽顿了顿：“臭道士，多管闲事。”
结尘放了筷子，凑近镜泽，“想要灵气吗？”他看到镜泽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又哑声道：“不想。”
哟，改性了。结尘心里起疑，便不再问他，转身去收拾自己的包袱。良久，镜泽才闷声说：“宋老爷，很像本座的一个……故人。”
结尘眨了眨眼问：“故人？”
镜泽声音瞬间冷了下来，“但凡人到底是凡人，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若要本座怜悯，本座也是不屑。”
结尘说：“你的故人，也是凡人吗？”
“不是，”镜泽说，“怎么可能。”
结尘说：“但我也是凡人。”他放下手中刚从包袱里取出的拂尘，“你为何对贫道纠缠不休？”
“那是因为归元丹。”镜泽几欲掀桌，声音中的咬牙切齿听得结尘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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