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等熠王处理完公务已然日落西山。
元锡在寝殿里批着折子，头也不抬的对站在对面的葡萄淡淡道：“怎么说？”
葡萄卖着关子道：“我跟你说，你危险啦。”她在案几前来回踱步：“他是武官，常年在外围，虽说近些年用舞姬贿赂了不少内堂里的人，拉帮结派成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可我听宫女说，自从先王曾差点因药膳被害，这吃的喝的便成为宫中机密，宫里的医者厨子被管的死死的，秦将军难以得到这方面的消息。现在他想知道你在吃什么药，恐怕是想弄清你得了什么病，病到何种程度，我想，他已经忍不住要动手了。”
“竟想用南平王的老点子，无趣。”元锡的那本折子批下了最后一笔，漫不经心道。
葡萄半跪在案几前，把胳膊放在案台上玩笑般说道：“怎么？不怕我给你下药？”
元锡拿起下一本折子：“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葡萄起身嘴角牵了牵：“我且问你，当年云家的案子，你是知道被冤枉的吧。”
听此，元锡忽然停了笔，垂睫淡淡道：“知道。”
葡萄语气平静，淡淡道：“知道，也看着无辜的人被杀全家，无动于衷？”
“你错了。”元锡抬头面不改色道：“诛九族的折子，是本王亲自批的，杀他全家的人，是本王。”
葡萄语噎，心中似有一块铅石：“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
“权力制衡，恩威并施，杀鸡儆猴，坐在这个位置上，你就会知道这些帝王权术不得不用，能坐好这个位置的人，哪一个不是满手鲜血，哪一个做到了干干净净？”元锡说完有些激动，咳嗽了起来。
葡萄叹了口气，对元锡说道：“那王上有没有想过，如果当时将诬陷云家的人揪出来，如果当时将这案子彻底查清，就不会变成今日被重臣威胁至此的地步了呢？”
元锡皱着眉看着葡萄：“你什么意思？”
“前任大将军死于与哪里的对战？凉虢。云家被诬陷勾结的人是谁？是南平王。那么南平王现在在哪？”葡萄盯着元锡问道。
元锡似有所感，愣了愣吐出两个字：“凉虢。”
“正是，秦武的升迁总和这个地方有关系，是巧合吗？虽然没有证据，但我怀疑诬陷云家的人正是秦武，战场上动了手脚害先将军的人也是他，我想他才是里通外敌勾结南平王的人。而正是你的杀鸡儆猴，杀伐决断被他利用，让他平步青云至此。”
元锡垂睫不语，半晌，幽幽道：“本王……有错，本王自知对不起云老……”随后又自嘲又悲哀的笑了笑，按着眉头，闭眼不再言语。
见熠王一副萧瑟模样，葡萄走过去拉了拉他的袖子，探头过去，小心问道：“你是……在哭吗？”
“本王没哭！”元锡将头扭到一边依旧按着眉头，抖了抖葡萄拉着的袖子。
行吧行吧，没哭。
葡萄权当没看见元锡那湿漉漉的眼角：“错了就是错了，我不安慰你，不过秦将军手段太脏，我不想看见淮梧落在他手里。”她拍了拍元锡的肩：“所以我站你。”
元锡做了二十多年的熠王，从没有一个人这么直白的表达过与他站在同一阵线，有些欣慰也有些感激，他直了直身子：“此人不可再留，只是苦于手上没有证据，无法定罪。”
“明面不行就偷偷的，比如暗杀。”葡萄伸出手比了比脖子。
“将军府也有重兵把守，若是刺杀不成反让其破釜沉舟举兵造反，或者逃到凉虢将我淮梧军事部署倾盘托出，风险太大。除非……”元锡突然看着葡萄说道：“有与将军府亲近之人愿意做次死士，再将罪责揽于一身。”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葡萄打着哈哈的拍着元锡背道：“哈哈哈，你真爱开玩笑，来，我们研究研究别的战术吧。”
葡萄激动之下将他的背拍的“啪啪”作响，元锡快被她拍的喘不过气来，涨红了脸止不住的咳嗽。
翌日，元锡处理了部分公务，抬眼见已是黄昏，一想到御医说他最好时常出外走走，便迎着薄暮走了出去，他在回廊里走着，不知何时葡萄跟在他身后啪嗒啪嗒的跟着，一边神秘的笑一边凑到他身前说着：“我，听说了。”
“听说了什么？”元锡自顾自的走在前面。
“我听宫女说，那年云老的案子，你还是有不少苦衷的，”
“那又如何？”元锡淡淡道。
葡萄背着手，探着头好奇道：“那你为什么不解释呢？”
元锡忽然停了下来，转身对葡萄说道：“陪我去花园走走吧。”
黄昏一如往常的平静而淡泊，葡萄陪着元锡立在树下，元锡望着远方渐渐沉去的残阳，忽而对葡萄说道：“一日之中，我最喜欢酉时，你呢？”
奇怪，今日元锡怎么不自称本王了？葡萄不假思索答道：“都行，最好是夜里。”
“为什么？”元锡问道。
“有星星有月亮。”葡萄心中暗暗想着：还有小仙男。
元锡轻笑一声：“我最喜欢酉时，因为这个时候，城西那棵大榕树下会有位姑娘等着我。”
“哦，月下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呀。”葡萄打趣道。
“正是。”元锡难得笑的很开心，看起来也不似平日里那般疲惫，残阳的余晖好似都被他收进了眼中，他锐利如鹰般的眼此刻神采奕奕，欢愉的回忆道：“那一年，先熠王还未即位，穗禾郡主却早已芳名远扬，但在元锡心里，没人能比得上城西的那位姑娘。可我父亲只是一个贫瘠小地的侯爷，她却是位颇有权势的侯爵独女，她的家人是万万不会让她嫁给我的，我那时年轻气盛，不甘心，所以只能每每约她黄昏出来，而令我欣慰的是她也每次都会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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