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1
对桌的小孩儿已经在最后半个小时打了三次瞌睡，每回易瞻都用笔帽点点他的额头，小孩才晃晃脑袋，挺尴尬地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一头雾水地看着面前的试卷。
效率很低。易瞻在心底叹了口气，手机设置的闹钟响起时正好磕磕绊绊地结束最后一题。易瞻将卷子平铺开让小孩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问：“都懂了吗？”
小孩点头点得干脆且痛快。易瞻拿了一张演算纸盖住最后一题的过程，说：“那再算一遍？”
结果又多讲了二十多分钟，小孩才勉强写了出来。易瞻从背包里拿出准备好的试卷，叮嘱一脸不乐意的小孩这周一定得写完。出门时女主人殷切地对他谢了又谢，直夸他认真细致，比那些敷衍的大学生家教负责多了。
易瞻想起这孩子一脸困倦的样子，平心而论，他觉得这次补课估计没什么用，也没好意思说小孩听他的课都快睡着，只是提醒一下家长说注意一下孩子的作息。下楼时手机收到银行卡到账的短信，易瞻又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这钱有点烫手。
但是没办法，他很需要这份家教的工作，也很需要钱。
家教的小区离蓟大不远，里头几乎都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也抱着点近水楼台的期望，很流行在蓟大找学生来给自己的孩子当家教。易瞻这份工作找得还是很顺利的。
从这里走十几分钟就能到蓟大。易瞻今天的课都是在上午，午饭后去给小孩补课再回校已经是将近下午五点。他不好再耽搁，打电话给辅导员学长，直接在食堂见了面。
学长姓吴，性格温吞拘谨，被一干没大没小的新生戏称为老妈子也不生气。一见易瞻就单刀直入地拿出批好了的申请表，见易瞻一脸松快地接过，还是皱眉多说几句：“本来开学刚两个月的大一新生，学校是很不赞成搬出宿舍在外租房住的，是看在你入学成绩好，专业课上也表现突出才给你批下来的。你不要辜负学校的信任啊。”
易瞻自然点头说是，将申请表收到背包里。正事说完也顺其自然地扯些轻松的话题，在听易瞻说行李已经收拾好，也找好住处明天就能搬时，辅导员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嘴：“……这么急？是不是要搬出去和女朋友住啊？”
易瞻拿筷子的手一顿，摇了摇头。
他租的房子位置算偏，离蓟大也有好几站路，所幸两地都用共享电动停靠点，来往也算方便。晚饭后易瞻给房东发了微信，刷了一辆车骑了十几分钟后才找到了这片老楼。这里曾是蓟津最老牌三甲医院的家属楼，后来随着蓟津的发展，医院搬去了市中心，这边成了一个分院，家属楼里很多人也搬走了，房子多是租给来分院实习的大学生。
易瞻停好车往里走。老楼前有个小院，房东就坐在小院的躺椅上摇着蒲扇等人，见易瞻过来，挺热心地引他上了楼。楼道狭窄逼仄，声控灯边结满了灰扑扑的蜘蛛网。易瞻在一面印满了开锁通厕小广告的水泥墙前等着房东进门拿租房合同。
他拿出手机，就着昏沉沉的灯光仔细比对着，房东也不催，笑眯眯地看着他。很快易瞻就签了字，转好了账，接过了房东的钥匙。
“来这里租房的基本上都是快毕业的学生仔，很少有你这种刚上大学的年轻小娃，”房东一边将合同收好一边和易瞻闲聊，“是不是和室友处不来啊？”
“没有。”易瞻的租的是个一室一厅，就在隔壁，他也不急着进去。
“那就是不习惯和别人住咯，”房东笑了起来，“年轻人讲究多，不过我也喜欢这栋楼多点你们这样的小孩，我这个老头子瞧着也热闹。我自己家那个小孩子诶，读出书来就到南方去了，一年到头也不回家……”
这句“小孩”喊得易瞻额角一跳。房东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家一年到头也不见人影的小孩。楼下的声控灯熄了，有很快亮了起来，一阵脚步声在楼道口响起。
“一开始说是用什么微信，老头子也不会用，学得慢，他还好不耐烦哩……诶，小阮回来了啊。”
易瞻背对着楼道口，听到这个名字，脊背一下子就僵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易瞻没敢回头，房东还在很兴奋地介绍说：“你看这个小易，今天新搬来你对门的，也是和你一样的蓟津大学高材生哩，不过他没学医，和我讲的是学建筑，也算你学弟吧……”
阮静渠走近时，易瞻还是偏头去看他，后者却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他提着外卖盒，一手抱了件拿回家洗的白大褂，易瞻能闻到他身上带着的消毒水味，也能在他略显沉重的脚步声中，感受到风尘仆仆的疲倦。
他始终没看易瞻，匆匆对房东道了声好便开锁回屋了。狭小的楼道里气氛有些怪异，房东笑呵呵地打着圆场：“小阮平时性子可好了，今天估计累了哩，他们医院实习生真的每天忙得头晕……”
易瞻就着这个台阶笑了一下，他不爱聊天，房东大爷没说几句也摇摇脑袋唏嘘着回屋了。易瞻打开门进了他的新居，房间装修得粗糙，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也打扫得很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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